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白天齐借着酒劲,一个翻身,将刘庆娟轻轻压倒在床上,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他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
“娟……”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渴望,“咱们……咱们生个娃娃吧?”
刘庆娟看着已经烂醉的白天齐多少有些无奈,“好!都依你!”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在卧室的双人床上。白天齐酒意深沉,在得到刘庆娟那一声轻如蚊蚋却又重若千斤的“好”字之后,心头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巨大的满足感和酒精的后劲让他几乎瞬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发出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刘庆娟却一时没有睡着。
她被白天齐紧紧地箍在怀里,男人灼热的体温和带着酒气的呼吸萦绕在颈侧,让她有些不适,却又奇异地感到安心。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一声声,敲在她的心上。
“生个娃娃……”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若是放在一年前,甚至半年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和白天齐领证结婚,会在这个狭小却温馨的出租屋里,听着这个男人带着醉意却无比认真地提出要和她生孩子,她一定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那时的她,还是集团安插在福满楼的“眼睛”,满心算计,战战兢兢,以为攀附着王杰那样看似精明能干的男人才是出路。
可世事难料。王杰的失踪像一盆冷水,将她彻底浇醒。在她最彷徨、最自责、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这个平日里话不多,只会埋头干活的白大侠,一次次笨拙却真诚地开解她,帮助她,用他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憨厚和包容,一点点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
她想起自己转变后,开始学着融入厨房,笨手笨脚地想要帮忙时,是他默默地接过她手里沉重的货箱;是她被一些风言风语刺伤时,是他用那双沾满菜叶和油渍的大手,递过来一杯温水,说一句“别往心里去”;
是他在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时,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娟子,以后……以后我罩着你。”然后,他真的用他那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领证那天,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他们两个,和手里那本薄薄的、却意义非凡的红本本。他笑得像个傻子,一遍遍地看,然后小心翼翼收进贴身的口袋里,说:“娟子,以后这就是咱家,我……我肯定对你好。”
思绪纷飞,刘庆娟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轻轻动了动,想要换个姿势,却惊动了身边人。
“嗯……娟?”白天齐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手臂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些,含糊地问,“渴……”
刘庆娟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掰开他的手臂,起身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到床边,她扶起白天齐有些沉重的脑袋,将水杯凑到他嘴边。
白天齐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然后像是耗尽了力气,又倒回床上,嘴里嘟囔着:“娟……你真好……”很快,呼吸又变得均匀起来。
刘庆娟看着他孩子般的睡颜,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她重新躺下,这次,主动往他身边靠了靠,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也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睡意很快袭来。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准时唤醒了刘庆娟。她睁开眼,发现白天齐还睡得沉,手臂依然被她枕着,姿势似乎一夜未变。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起身准备早餐。
厨房里飘出小米粥的清香时,卧室传来了动静。白天齐揉着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看到在灶台前忙碌的刘庆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娟儿,起这么早。”他声音还有些沙哑。
“醒了?头还疼吗?快去洗漱,粥马上好了。”刘庆娟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自然,就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许多年。
“哎,好。”白天齐应着,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乖乖走向卫生间。
餐桌上,简单的白粥、咸菜、煮鸡蛋。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白天齐几口喝完了粥,看着对面小口吃饭的刘庆娟,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尤其是那句“生个娃娃”和那声“好”。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那个……娟子,”他声音更低了,“昨晚……我喝多了,说的话……你别介意。”
刘庆娟放下勺子,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白天齐一愣,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顿时明白了。他憨厚的脸上笑容绽开,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重重地点头:“嗯!不记得好!不记得好!”
他顿了顿,又像是鼓起勇气,补充道:“不过……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刘庆娟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一种无声的默契和甜蜜在小小的餐厅里流淌。
与此同时,福满楼后厨。
清晨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但气氛明显比平时要“低迷”一些。
熬添啓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靠在凉菜间的门框上,对着正在检查原材料的孙兆云诉苦:“老大……不行了,年纪大了,这酒量是真不行了……我现在感觉脑仁儿跟被刘大锤敲过一样……”
孙兆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活该。谁让你跟大锤拼酒。”
“我那不是高兴嘛!”熬添啓哀嚎一声,“庆祝大锤归来,庆祝白大侠和娟姐修成正果,庆祝我和我家领导曙光在前……哎哟,一提‘酒’字我胃里就翻腾……”
花胜男倒是神采奕奕,正在指挥传菜员摆放餐具,看到熬添啓的惨状,毫不留情地嘲笑:“添啓哥,你这‘凉菜王子’今天怕是要变成‘霜打茄子’了!还能不能支棱起来啊?”
“小花……你小点声……”熬添啓痛苦地捂住耳朵,“哥求你了……”
王淑英也到了,虽然也有些疲惫,但状态比熬添啓好多了,她一边系围裙一边笑道:“我看昨天就数你和白大侠喝得最凶!白大侠今天估计也够呛。”
正说着,刘庆娟和白天前一后走进了厨房。白天齐看起来确实还有些宿醉的痕迹,眼神不太聚焦,但脸上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傻呵呵的笑容。刘庆娟跟在他身后,神色如常,甚至还细心地把白天齐那有些歪斜的厨师帽给正了正。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眼尖的花胜男捕捉到了。
“哟——!”花胜男拉着长音,促狭地看着两人,“看看这是谁来了?咱们的新婚夫妇!白大侠,昨晚休息得可好呀?”
白天齐被问得脸一红,嘿嘿傻笑两声,没接话,闷头就往砧板区走。
刘庆娟倒是落落大方,笑着回应:“挺好的,谢谢小花关心。”然后也自然地走向自己的岗位。
熬添啓在一旁看得直咂嘴,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王淑英,小声道:“淑英~你看看,你看看!这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白大侠那傻笑从进门就没停过!娟姐这气场,越发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王淑英也笑着点头:“是挺好。看着就让人高兴。”
这时,工程部那边传来了熟悉的、中气略显不足但依旧试图洪亮的嗓门:
“同志们!早上好!我刘汉三……不对,我刘大锤又来了!”
只见刘梦贺扶着墙,慢慢悠悠地晃了进来,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精神头已经恢复了不少。
熬添啓立刻像是找到了难兄难弟,扑过去抓住刘大锤的胳膊:“大锤!我的亲兄弟!你感觉怎么样?哥哥我快不行了!”
刘大锤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添啓哥……彼此彼此……我现在看啥都是双影的……不过,值!昨天那顿接风宴,太值了!信息量巨大!够我回味半年的!”
他看到已经各就各位的白天齐和刘庆娟,又挤眉弄眼了一番,不过鉴于自己也是“重伤员”,暂时没力气再去调侃。
孙兆云看着眼前这群虽然状态各异,但眼神里都带着光、彼此间流淌着温情与默契的部下,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过来。
“行了,都别回味了。昨天的酒喝完了,今天的活儿还得干。”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砧板区,“天齐,今天头批送来的肉品检验报告看了吗?质量把关不能松懈。”
白天齐立刻收敛了傻笑,认真点头:“看了,孙老大,没问题,都是优等品。”
“嗯。”孙兆云又看向熬添啓,“添啓,你那黑眼圈我不管,今天VIp888包厢的凉菜拼盘,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我唯你是问。”
熬添啓立刻挺直腰板,努力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就是爬,我也得把盘子爬漂亮了!”
“噗——”花胜男忍不住笑出声。
厨房里响起一阵善意的低笑声。宿醉的疲惫仿佛被这熟悉的节奏和孙老大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驱散了不少。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水流声,切菜的咚咚声,渐渐汇聚成福满楼后厨新一天忙碌而充满生机的交响曲。
而那个暂时被边缘化,正在角落里继续与一堆土豆“搏斗”,试图将土豆丝切得更加均匀的管培生邓凯,看着眼前这看似混乱、实则自有其内在秩序和深厚情感的“小江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昨日的倨傲和急切,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这个江湖,远比他带来的那些数据模型和流程图,要复杂和有趣得多。他好像……有点明白昨天刘大锤跟他说的“低调”和“手上功夫”是什么意思了。
福满楼后厨的日子,就像那口熬着老汤的深锅,表面看着平静,底下却始终咕嘟着各种滋味。刘大锤的回归接风宴,仿佛给这锅老汤又添了一勺热油,让气氛重新变得滚烫而喧闹。但宴席散后,生活还得继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要循。
对于刚刚领证不久的白天齐和刘庆娟来说,生活的轨道似乎驶入了一条充满粉色泡泡和……严谨流程的新路段。如果说别人的新婚燕尔是随性而为的爵士乐,那他俩这儿,就是一首每个音符、每个节拍都经过精心编排的交响曲,而指挥家,毫无疑问是刘庆娟。
那天晚上酒后吐真言,一句“生个娃吧”就像按下了某个神秘的开关。刘庆娟虽然当时带着醉意应承了,但第二天醒来,看着身边酣睡、眉眼憨厚的白天齐,再回想起昨晚的对话,她心里那份属于“刘特务”的严谨和规划欲,立刻压倒了一切羞涩和感性。
王杰失踪事件后,她深刻反省,学会了承担责任和珍惜当下,这份“项目化管理”的劲头,如今被她完美转移到了人生这件大事上。她暗自握拳:既然决定要孩子,就必须做到最好,这可是她和天齐爱情的结晶,是未来家庭的希望,绝不能马虎!
于是,一场代号为“优生优育”的造娃计划,在刘庆娟的主导下,轰轰烈烈又条理清晰地展开了。计划书当然是没有纸质版的,但都清晰地刻在了刘庆娟的脑子里,分阶段、有目标、有考核标准,堪比集团年度战略规划。
当晚,回到她收拾得整洁如样板间、几乎找不到一丝褶皱的新房,刘庆娟就拉着还有些懵懂、正琢磨着是看会儿武侠小说还是早点搂着媳妇睡觉的白天齐,开了个严肃又不失温情的“项目启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