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质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更炸响在他们的心头！
“他的武功，是老夫教的！他的来历，也是你配问的？”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更带着一股压抑了二十年的磅礴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武场。
那声音中蕴含的内力修为，更是深不可测，震得空气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之处。
只见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刃劈开，自动分出一条通路。
一个身影，背负双手，缓步而来。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依旧是那花白的须发，但此刻，再也没有人会觉得他平凡，觉得他不起眼！
他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节拍上，沉稳，有力。
那原本略显佝偻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刚刚淬火开刃的神兵，寒光四射，扫视之间，无人敢与之对视！
浩瀚如海、巍峨如山的气势，以他为中心，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笼罩四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那些修为浅薄的少年弟子感到呼吸急促，脸色发白，甚至连一些宗门执事，都感到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径直走到擂台之下，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直射高台之上脸色已然煞白的韩长老。
“韩云峰，二十年不见，你倒是长进了，学会欺压小辈了？”
又是一声质问，字字如锤，敲打在韩云峰的心头，让他身形一晃，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认出了来人，这张脸，这声音，这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本该沉寂、甚至早已被很多人遗忘的名字——牛天扬！
神箭宗宗主铁当兴座下，曾经的第三弟子！
“牛……牛师兄……”韩云峰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额角已有冷汗渗出。
他虽贵为长老，更是吴惊雷的心腹，但在牛天扬这位曾经的宗门顶尖天才、辈分高于他的师叔面前，那股积威犹在，更何况对方此刻展现出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无论是那些参加选拔的少年，还是维持秩序的宗门弟子，甚至是高台上的几位长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突然爆发出惊天气势的老者。
“牛天扬？”
“他是……牛天扬师叔祖？”
“他不是……不是早已离开宗门，音讯全无了吗？”
“我的天……他竟然回来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哗然和议论！
年长些的弟子和执事们，脸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而年轻些的，则大多一脸茫然，只是从长辈们的反应和那骇人的气势中，明白这位突然现身的老者，身份绝对非同小可！
小凤儿站在擂台上，看着下方如同脱胎换骨般的爷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知道爷爷很强，却从未见过爷爷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锋芒。
那睥睨全场、威压长老的气势，让他心潮澎湃，也更深刻地理解了爷爷肩上所背负的过往。
吴昊脸上的得意和阴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牛天扬？
他听爷爷提起过这个名字，言语间充满了忌惮甚至……怨恨。
他没想到，这个该死的牛凤儿，竟然就是牛天扬的孙子！
“三……三师弟？”
就在这时，又一个充满激动、难以置信，甚至带着哽咽颤抖的声音，从演武场通往内山的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内门弟子，推着一辆木制的轮椅，正急速而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年约六旬、面容儒雅清癯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洁净的青袍，膝上盖着一张薄毯，虽然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场中的牛天扬，充满了狂喜、激动，以及一种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是孙师叔！”
“孙英杰师叔！”
来人正是牛天扬的二师兄，铁当兴宗主的二弟子，当年名动北地的“玉面神枪”孙英杰！只可惜，如今英雄折翼，只能困于轮椅之上。
孙英杰被推到近前，他双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目光一刻不离牛天扬的脸，声音哽咽：“三师弟……真……真的是你？你……你终于肯回来了？！”
看到二师兄如今的模样，牛天扬那冰冷如铁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有痛惜，有愧疚，更有滔天的怒意。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紧紧握住孙英杰那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二师兄……是我，天扬……回来了。你……你的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孙英杰反手用力握住牛天扬的手，虎目含泪，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了胸口。
他目光扫过擂台上的小凤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这孩子……是……？”
“是我孙儿，凤儿。”牛天扬沉声道。
“好！好！好！”孙英杰连说三个好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打破了这略显悲怆的重逢气氛。
“我道是谁，能有如此威势，原来是牛老三，大驾光临啊。”
人群再次分开，一行人缓步而来。
为首者，是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身穿一袭暗紫色锦袍，面容瘦削，鹰钩鼻，薄嘴唇，一双眼睛狭长，开阖之间精光闪烁，透着一种刻薄与阴鸷。
他步履从容，但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阴寒之气，与牛天扬那磅礴正大的气势隐隐抗衡，让场中的压力变得更加诡异难测。
在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长老和弟子，显然都是他的心腹。
来人，正是神箭宗现任宗主的师弟，上一任宗主之子，吴惊雷！
他的出现，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仿佛连空气都要凝固起来。
韩云峰见到吴惊雷，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连忙躬身行礼，退到其身后，低声道：“师叔……”
吴惊雷摆了摆手，目光甚至没有看韩云峰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牛天扬，那眼神深处，有毫不掩饰的怨恨，有积压多年的嫉妒，更有一种如临大敌的忌惮。
“牛天扬，”吴惊雷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讥诮，“多年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早已死在了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没想到，今日竟会不请自来，还带着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孙儿。怎么，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宗门寻个栖身之所？”
他话语刻薄，直接将牛天扬的回归定义为“混不下去”来投靠。
牛天扬缓缓站起身，将孙英杰的轮椅稍稍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吴惊雷那充满恶意的注视。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溅射。
“吴师叔，”牛天扬的声音同样冰冷，却更加沉稳，“宗门乃师尊与历代祖师所创，非你一人之私产。我牛天扬身为神箭宗弟子，何时归来，还需向你禀报不成？”
他语气一顿，目光扫过擂台上的小凤儿，又看向吴惊雷，声音陡然转厉：“倒是你，纵容门下，在宗门选拔之中，公然指使弟子，以阴毒手段，意图废我孙儿根基！此事，你又该如何解释？”
声如雷霆，直指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吴惊雷和台下脸色发白的张奎身上。
吴惊雷眼角微微抽搐，脸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牛天扬，你休要血口喷人！擂台比武，拳脚无眼，有所损伤在所难免。张奎技不如人，受伤落败，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你孙儿出手狠辣，废人手腕，我尚未追究，你倒反咬一口？至于指使……你有何证据？”
他矢口否认，并将责任反推到小凤儿出手过重上。
“证据？”牛天扬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扫向韩云峰，“韩云峰方才不问青红皂白，便以武功路数存疑为由，当众刁难一个通过正规考核的少年，更是欲加之罪，穷追猛打！这，难道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若非心中有鬼，何至于此？”
韩云峰被牛天扬目光一扫，顿时冷汗涔涔，不敢抬头。
吴惊雷脸色一沉：“牛天扬！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韩长老秉公执法，审查弟子来历，乃分内之事！倒是你，隐匿行踪多年，如今突然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孙儿，其武功路数更是似是而非，我看，真正需要交代清楚的，是你才对吧！”
他话音一转，再次将矛头对准了牛天扬和小凤儿的来历，语气森然：“谁知道你这么多年去了何处？做了何事？你这孙儿，又究竟是何人之子？莫不是与某些朝廷钦犯，或是域外势力，有所勾结吧？”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可谓不恶毒！
场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两股强大的气势在空中激烈碰撞，隐隐有风雷之声。
修为低下的弟子们只觉得胸闷气短，几乎要瘫软在地。
孙英杰坐在轮椅上，怒声道：“吴师叔！切莫信口雌黄！污蔑同门！”
吴惊雷冷哼一声，毫不理会。
牛天扬看着吴惊雷那副嘴脸，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仿佛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吴惊雷，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牛天扬行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宗门！至于凤儿的身份……”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小凤儿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决绝，朗声道：
“他是我牛天扬的血脉至亲！他的父亲，是我的儿子，牛志远！他的母亲……乃是辽国贵族之女，冯青璇！”
他没有说出丽妃的身份，只点出辽国贵族，这已然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辽人？”
“牛师叔的儿子……不是早已……”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台下再次哗然，各种猜测、震惊、疑惑的目光交织。
吴惊雷也是瞳孔一缩，他没想到牛天扬竟然会当众承认孙儿有辽人血统，这虽然会引来非议，却也某种程度上堵住了他“来历不明”的指控。
毕竟，牛天扬儿子当年娶妻之事，在宗内老一辈中并非完全秘密，只是其子早夭，妻子也随之……如今看来，其中另有隐情。
牛天扬不再理会众人的议论，目光直视吴惊雷，一字一句道：“至于我的武功，是师尊亲传！凤儿的枪法，是我亲手所教！飞龙枪法，千变万化，岂是你这等心胸狭隘、只知争权夺利之徒所能尽窥？”
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气势再次攀升，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吴惊雷！多年前的旧账，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我牛天扬既然回来了，有些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