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那句轻飘飘的点评，像往滚油锅里丢了颗冰珠子，瞬间在叶家庄园深处炸开了花。
“味儿，有点杂了啊。”
声音不高，却带着股邪门的穿透力，愣是穿过老远距离，精准地送进庄园核心密室里那俩人的耳朵眼里，更像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心尖上。
密室里，烛火晃悠，照出孙邈那张干巴得像老树皮的脸瞬间僵住的狰狞。他手里那个盛满了漆黑粘稠液体的骷髅头碗微微发抖，几滴毒液溅出来，落在青石地板上，立马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呛鼻的青烟。
“你……小兔崽子！敢胡说八道！！”孙邈尖细的嗓子猛地拔高，塞满了不敢信的惊怒和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狂躁。这“幻灵散”是他叛出药王谷后，偷摸结合谷里秘传和自己那套邪门歪道，费老鼻子劲、用无数珍稀毒物、甚至拿活人精魂当引子，才炼成的看家本事！他自信这毒一出，就算是先天大圆满的高手，没特殊辟毒宝贝护着，也得神魂颠倒，真元溃散！可这小子……这小子不光屁事没有，居然还敢用评价街边小吃似的口气，说他的神毒“味儿杂”？！这简直把他一辈子的骄傲踩脚底下，还碾了又碾！
边上的叶苍穹，周身狂暴的血色真气本来像烧开的岩浆似的翻腾，这会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孙邈的失态惊得气息一卡。他靠猛药把修为硬推到接近先天大圆满，心里早就浮躁得不行，特别容易受刺激，陈凡这轻蔑到家的态度，瞬间点着了他心里憋着的所有屈辱和恨！
“小辈！死到临头还敢满嘴喷粪！孙大师的毒道神通，也是你这井底之蛙能瞎哔哔的？！给老子拿命来！”
叶苍穹两眼红得滴血，彻底没了理智，也顾不上什么阵法配合了，猛地一声咆哮，全身血色真气疯了似的往右拳上聚！那拳头眨眼胀大一圈，皮肤底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像缠着的毒蛇，散出让人恶心的血腥味和烫人的高温！
“血煞裂魂拳！杀！”
他隔空一拳，悍然轰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像实体一样的暗红色拳罡，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窜出来的恶龙，撕开空气，发出鬼哭狼嚎似的尖啸！拳罡过处，连光线都好像被扭歪吞掉了，留下一条模糊的真空道，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能量，以超音速的吓人速度，直扑锦绣庄园方向，目标就是院子中间那道黑色身影！这一拳，塞满了他被药物催出来的全部力量，是他复仇怒火的极致发泄，够把一座小山头夷为平地！
拳罡还没到，那恐怖的威压和血腥杀气已经像实质的海啸先冲了过来！锦绣庄园里头，那些刚从幻毒里勉强缓过点神儿的护卫们，又被这股纯粹的暴力杀意冲得东倒西歪，脸煞白，喘气都费劲。夜枭猛踏前一步，把林晓晓护在身后，周身真气鼓荡，撑起一层薄薄的护罩，但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阿杰更是怒吼一声，硬稳住身子，眼珠子快瞪裂了，看着那道死亡拳罡轰向好像毫无防备的陈凡。
可面对这够把钢铁都汽化的恐怖一击，陈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注意力好像还停在空气里没散干净的“幻灵散”的余味儿上，甚至还微微侧头，像在听风里的细微动静，又像在品那毒药里更深层的、普通人根本摸不着的药力结构。
毁灭性的拳罡眨眼就到，狂暴的能量波动已经吹动了陈凡额前的头发丝，他身上的运动服也被刮得紧紧贴在身上！
就在这要命关头——
陈凡终于动了。他没躲，没挡，更没放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他就随意地抬起右手，伸出一根修长白净、看着没二两劲的手指头，对着那咆哮过来的暗红色恶龙拳罡，轻轻一弹。
动作轻飘飘，很写意，不像在应对要命的攻击，倒像弹掉落在琴弦上的一粒灰。
“啵~”
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像水泡破了。
下一秒，让所有人，尤其是叶苍穹和孙邈魂都吓飞的一幕发生了！
那凝聚了叶苍穹一辈子功力、带着滔天煞气的“血煞裂魂拳”拳罡，在陈凡指尖碰上的刹那，就像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冰窖，又像被抽走了所有能量的核心，庞大的身子猛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紧跟着，构成拳罡的狂暴能量像没了粘合剂的沙堡，从外往里、肉眼可见地快速崩解、湮灭！没爆炸，没冲击，连一丝多余的能量涟漪都没产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彻底地散在了空气里，好像从没出现过。
好像……陈凡那一弹，不是弹在能量上，而是直接弹在了维持这道拳罡存在的某种“规则”或“概念”上，随手就给“抹了”！
静！
死一样的静！
锦绣庄园里头，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像被施了定身法。阿杰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夜枭面具底下的呼吸骤停，林晓晓小手紧紧捂住嘴，美眸里塞满了极致的震撼。
叶家庄园密室里，叶苍穹脸上的狂怒和杀意瞬间冻住，变成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恐惧！他感觉自己全力打出的一拳，不是被挡住或打碎，而是……打进了虚无！那种力量完全落空、没处着力的感觉，让他胸口一阵翻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叶苍穹失声尖叫，嗓子都变了调，塞满了崩溃般的不敢信。他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这已经超出他对“力量”认知的边了！
陈凡这才慢悠悠地把“品味”毒药的目光收回来，好像刚才只是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先看向状若疯魔、气息乱套的叶苍穹，眼神平静得像在观察一只躁动的蚂蚁。
“吼什么？”陈凡微微皱眉，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你这身修为，靠虎狼药硬催出来的，看着汹涌澎湃，其实虚得不行，像沙子上盖的堡垒，一碰就垮。真气运行磕磕绊绊，经脉早就布满暗伤，丹田更像个烧开的锅，随时会炸。饮鸩止渴，说的就是你这种。不出三个时辰，药力反噬，修为废干净都是你叶家祖坟冒青烟，能留个全尸下葬，都算老天爷开恩。”
他每说一句，叶苍穹的脸就白一分，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抖一下。陈凡的话，像把冰冷又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他硬撑起来的强大外壳，把他心里最深的恐惧和身体最惨的实况血淋淋地扒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衣服的小丑，所有秘密和弱点，在对方眼里都藏不住！
“还有你——”陈凡的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眼神里惊疑不定甚至开始冒出恐惧的孙邈。那目光不再平淡，而是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药理大师在瞅一份错漏百出的劣质药方。
“药王谷的名头，就是让你拿来糟践的？”陈凡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火候掌握得一塌糊涂，君臣佐使配伍错得离谱。幻心草分量足足多了三厘，导致致幻效果看着猛，其实根基不稳，幻象虚浮，心志稍微硬点的就能看破挣脱，白瞎药力。迷魂花花蕊摘早了半个时辰，药性没到顶，反而带了丝燥气，把整体阴柔诡秘的感觉破坏了。”
他顿了顿，像在回忆更细的东西，继续精准打击：
“最可笑的是，你为了追求立竿见影的腐蚀效果，画蛇添足，加了‘腐骨藤’的汁液？这东西性烈霸道，跟幻灵散主材的阴柔毒性格格不入，不但增强不了威力，反而互相冲克，白添一股让人恶心的腥臭戾气，把原本那点还算可以、用来迷惑心神的清雅药性毁得一干二净。毒道这行，讲究的是阴狠诡谲，杀人于无形，你可好，炼出一股子街头混混打架泼硫酸的粗鄙味儿。失败，从想到做，彻头彻尾的失败。”
孙邈听着陈凡如数家珍般把他炼“幻灵散”的每个细节、每处错漏都精准无比地指出来，甚至包括一些连他自己都没细想过、只是凭感觉干的地方，他的脸从铁青变惨白，又从惨白变死灰！他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指着陈凡，嘴唇抖着，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因为对方说的，全对！甚至比他这个炼药的看得更透、更深刻！这种被人从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彻底碾压、扒得底裤都不剩的感觉，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羞辱！
“道心已破，根基已毁。”陈凡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失魂落魄的叶苍穹和濒临崩溃的孙邈，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更像是在宣告最终判决，“你们两个，一个急功近利，自毁长城；一个误入歧途，害人害己。路，从一开始就走歪了，而且，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不再搭理心神受重创、几乎失去战意的俩人，平静的目光好像穿透了重重墙壁和毒瘴，望向了叶家庄园更深处，那片被更浓黑暗罩着的区域。在他的神念感知里，那儿似乎还趴着点不一样的、更隐晦的气息。
“还有什么压箱底的货？”陈凡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一块儿亮出来吧。”
“我耐心不多。”
全场，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锦绣庄园这边，劫后余生的众人望着院子中间那道负手而立、衣角飘飘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敬畏和狂热。阿杰使劲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老……老板这……这已经不是厉害能形容了……这他妈是神仙吧？！”
夜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老板的强大，早就超出了世俗武学的边儿，那是一种对力量本质、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和掌控！
叶家庄园方向，那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和绿色毒骷，光明显暗了、晃得厉害。密室里，叶苍穹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嘴里不停重复着“不可能”。孙邈则像被抽了脊梁骨，靠着墙出溜下去，手里的骷髅头碗“哐当”一声掉地上，漆黑的毒液流出来，他却像没看见，只是失神地望着空中，好像一辈子的信念都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里，彻底塌了。
没打，心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