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烈长老，连带他那把赤炎灵剑，还有所有的不甘、怨恨和疯狂，都在那丝淡金真元轻轻一碰下，彻底化成了虚无，好像这世上从没这号人。空旷的青石广场上，死寂一片，只有远处残破宫殿的轮廓在朦胧灵雾里若隐若现，像沉默的巨兽，冷眼看着刚才那瞬息间的生死幻灭。
陈凡站在原地，掌心那丝淡金真元早隐没了，脸色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连呼吸都没乱一分。刚才那足以让任何地阶宗师吓破胆、形神俱灭的一掌，对他来讲，就跟随手掸掉衣角沾的灰差不多，心里半点波澜都没起。这方天地的力量天花板，这所谓的古武巅峰，在他刚露一手的修仙手段面前，确实苍白无力，像萤火虫想跟月亮比亮。
他抬脚，正要往那片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宫殿群走，目光却像不经意地扫过广场边一根半倒的巨大断石柱。石柱投下的影子又深又扭曲。
“戏看够了吧？还不出来？”陈凡脚没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团浓影猛地一阵剧烈扭动，像平静水面砸进了石头！一个身影跟跄着从影子里跌撞出来，差点趴地上。正是之前被炎烈狂暴气势波及、受了内伤，后来又靠件隐匿气息的异宝勉强跟进来，一直猫在暗处偷看的古武联盟另一个长老——木长老，木清风。
此时的木清风，哪还有半点平时的仙风道骨、从容样？脸白得像刷了层白灰，没一丝血色，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像掉进了万年冰窟。他看陈凡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钻到骨头里的恐惧，那是信仰崩塌、认知被彻底碾碎后的懵圈和骇然！在他眼里，陈凡已经不是人了，是降临凡间、执掌生死的远古神魔！是挥挥手就能让地阶宗师灰飞烟灭的不可名状之物！
“前……前辈！饶命！饶命啊！”木清风噗通一下双膝跪地，脑门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他却像不知道疼，声音嘶哑带颤，带着哭腔，“晚辈……晚辈猪油蒙了心，被炎烈那王八蛋忽悠了，绝……绝对没半点冒犯前辈的意思！晚辈愿给前辈当牛做马，只求……只求前辈高抬贵手，饶晚辈这条贱命！”
在绝对的力量和瞬间形神俱灭的恐怖景象面前，啥长老威严、联盟利益、个人脸面，全成了可笑的屁话。活下去，成了他此刻唯一、也是最卑微的乞求。
陈凡走到他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磕头如捣蒜的古武联盟高层，眼神淡漠，像看脚边蚂蚁：“你们古武联盟，一趟又一趟派人来，是觉得我陈凡……脾气太好，不会杀人？”
“不敢！万万不敢！”木清风吓得魂儿都快飞了，磕头更用力，青石板上都见了隐隐血痕，“是联盟有眼无珠！是周昆、是炎烈他们利令智昏！冒犯了前辈天威！晚辈……晚辈愿倾家荡产，只求前辈消气！只求一条活路！”他现在只想跟联盟划清界限，保命要紧。
陈凡看着他这副狼狈凄惨、摇尾乞怜的样，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没劲。这些在凡人眼里高高在上、掌控生杀大权的所谓强者，在真正超越凡俗的力量面前，表现跟街上要饭的没啥本质区别。力量，才是这世上唯一的硬道理。
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安静对木清风来说却像漫长的酷刑。终于，陈凡缓缓开口：“起来。跪着说话，碍眼。”
木清风如蒙大赦，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敢站直，依旧九十度弯腰，垂手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陈凡半点不快。
“你们古武联盟，还有这世上无数练武的，拼一辈子追求的所谓力量巅峰，那遥不可及的‘天阶’……”陈凡的声音平静地在空旷广场上回荡，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木清风心上，“在我眼里，不过是刚勉强摸到真正力量殿堂的门槛罢了，连入门都算不上。”
木清风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敢信的震惊！天阶！那可是传说里的境界！古武联盟几百年都没人真正踏足的领域！在这位嘴里，竟然……竟然只是门槛？！
“很意外？”陈凡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俯瞰的意味，“你们练内力，打熬筋骨，追求肉身力量的极致，说到底还是凡俗路子。寿命撑死几百年，力量有到头的时候，最终都得化成土。”语气里，有种超然物外的淡漠。
“而在你们知道的武道之上……”陈凡顿了顿，目光像穿透了这处遗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还有‘修仙’之道。”
“修……修仙？！”木清风喃喃重复着这词，瞳孔猛缩。这词，他只在联盟秘阁那些被列为禁忌、当成胡扯的神话传说类古书角落里，见过零星星记载，一直以为是古人瞎编的！
“没错。”陈凡肯定了他的惊骇，继续为他，也为这方天地的认知，揭开冰山一角，“修仙之道，是抢天地造化，夺日月玄机。吸天地灵气，淬炼自身，凝练真元法力。筑基，不过是打基础，固本培元；后面金丹凝聚，元婴孕育……每一步都是逆天而行，跟天争命！追求的是长生不死，是移山倒海，是执掌法则，甚至……最终超脱这世界，破碎虚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道韵，像在讲天地至理：“你们倚仗的内力，跟修仙者凝练的真元比，就像萤火虫比月亮，泥土比金刚，是生命层次和能量本质的天壤之别，没法比。”
他看向彻底呆滞、世界观正在崩塌的木清风，淡淡地补了句，却像最后一道惊雷：“而我，刚才用的力量，不过是刚踏上这修仙路第一个大境界——筑基期，所拥有的一丝微末真元罢了。”
“筑……筑基期？！一丝……真元？！”木清风感觉脑子一片空白，灵魂都在抖！一招，仅仅动用了一丝所谓“筑基期”的“真元”，就把他眼里近乎无敌的炎烈长老弄得连渣都不剩？！那筑基期上面的金丹、元婴……乃至传说中更高的境界，该有多毁天灭地的威力？！他简直没法想象！那已经完全超出他这辈子认知的极限了！
看着木清风彻底被吓住、心神失守、信仰完全崩盘的模样，陈凡知道，火候到了。恐惧，是让人吐实话的最好催化剂。他得从这个古武联盟核心长老嘴里，挖出关于这世界，尤其是“昆仑”的、更有价值的信息。
“你们古武联盟，传承也算久，掌控世俗几百年。”陈凡话头一转，切入正题，“关于这‘昆仑’，除了外面流传那些模棱两可的传说，还知道点更深入的东西不？”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之一，直接关系到他手里的昆仑古玉和现在待的这处遗迹。
木清风现在心神被夺，哪还敢瞒半句？他赶紧弯腰，用发抖却努力说清楚的声音回：“回……回禀前辈！联盟秘阁里，确实偷偷收着些关于昆仑的古书，内容比外面传的详细得多，也……也吓人得多！里面……里面最核心、也被列为最高禁忌的一本，叫《昆仑墟秘录》残卷！”
“昆仑墟？”陈凡眼神一动，这词引起了他注意。
“对！”木清风努力回想那卷轴上的古老文字，脸上露出敬畏，“据那破得不行的秘录记载，世人皆知的昆仑山脉，可能只是表面！真正的‘昆仑’，指的是一处……一处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独立于这方天地之外的上古秘境，叫‘昆仑墟’！”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传说，那儿是远古炼气士的起源圣地，是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甚至可能是……‘仙界’的门户之一！墟里不仅有无数早绝迹的天材地宝、神功秘籍、上古法宝，更可能藏着……离开这方天地束缚的‘飞升之秘’！”
飞升之秘？陈凡心里一动。这跟他之前的某些猜测，还有自身目标，对上了。
“接着说。”陈凡语气没变，但眼神里的专注说明他重视这个。
“是！”木清风见陈凡感兴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快了点，“残卷里还提到，昆仑墟的入口飘忽不定，不固定在一个地方，而且需要特定的‘钥匙’和合适的‘时机’才能感应并打开。还有……墟里绝不是坦途，有强大无比的老禁制守着，甚至……可能存在着从远古沉睡到现在的恐怖东西！历代都有惊才绝艳、不信邪的武道巨擘或神秘修士想找昆仑墟，但绝大多数都音讯全无，像人间蒸发。偶尔有一两个重伤回来的，也对墟里见到的闭口不谈，没多久就离奇暴毙或神秘消失了……”
钥匙？陈凡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块依旧温热的昆仑古玉。守护禁制？沉睡的古老存在？这倒完全符合一处顶级上古遗迹的特征。
“你们联盟对昆仑墟了解多少？找到过确切线索或入口没？”陈凡追问。
木清风脸上露出苦笑，摇摇头：“联盟为这个秘密找了几百年，花的人力物力海了去了，但……收获太小。最多只在昆仑山脉一些极端险地，发现过几处含奇异能量的矿脉，或者一些年代久远到没法考证、早失效的残破阵法痕迹。真正的昆仑墟入口，始终像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昆仑墟秘录》残卷也被几位核心太上长老一起封着看着，当成联盟最高机密，普通长老都没机会看全。”
他偷偷抬眼，小心瞅了瞅陈凡脸色，鼓起勇气说：“前辈要是对这秘录感兴趣，晚辈……晚辈出去后，或许能想办法，冒险把残卷内容……偷偷抄一份出来……”为了活命，他早把联盟底线扔到九霄云外了。
陈凡深深看了木清风一眼，那目光像能穿透他灵魂，看得他头皮发麻，腿发软，差点又跪下去，才缓缓开口：“你的命，先留着。等离开这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是！是！晚辈明白！一定将功补过！绝不敢辜负前辈恩德！”木清风连忙保证，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暗庆幸捡回条命，但同时，一股寒意也从心底冒出来。被这么一位疑似“修仙者”的恐怖存在盯上，古武联盟的未来……恐怕要风雨飘摇了。
陈凡不再理他，转身，目光再次投向广场尽头那片笼罩在灵雾和神秘中的残破宫殿群。昆仑墟……飞升之秘……看来这个看着灵气枯竭的世界，藏的秘密远比他最初想的多得多，也惊人得多。而眼前这处遗迹，或许就是揭开这庞大冰山那最神秘一角的关键钥匙。
他没再犹豫，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宫殿群方向走去，身影渐渐被那淡淡雾气吞没。
木清风依旧保持着恭敬弯腰的姿势，直到陈凡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又过了好久，才敢慢慢直起身。他长长地、带着颤音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浊气，这才发现后背早被冷汗湿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望着陈凡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到极点，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但隐约间，好像也有一丝……见证历史、窥见真实世界一角的、说不清的激动和震撼。今天所见所闻，已彻底颠覆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在他心里刻下了没法磨灭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