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熔炉塔的地面上,耳后的旧伤仿佛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疼痛钻心。右臂菌丝与初火液的搏斗愈发激烈,每一次脉动都带来蚀骨之痛。
四周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熔炉塔的墙壁上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在这混乱之中,塔顶的通讯阵列突然发出刺耳杂音,伊森的声音穿透干扰,冷静得近乎机械:“中央广场区域封锁完成,魔化单位清除率百分之八十二。”
他的声音未带任何情绪,却让我猛然清醒。这不是救援。这是镇压指令的启动信号。
东区的爆炸声密集起来,夹杂着金属撞击与人体坠地的闷响。我听见城防军的制式长矛刺穿皮肉的声音,听见有人在临死前喊出“瑟琳娜”的名字,声音扭曲,带着菌丝穿透喉管的湿响。伊森没有解释,也没有询问我的状况。他的行动逻辑一如既往——威胁必须清除,无论来源。
我终于抓起断鳞,以刃尖抵地,勉强撑起身体。熔炉镜面映出我的轮廓,左眼仍暴露在外,银发整齐,那张不属于我的脸正凝视着我。可此刻,那倒影不再同步。它微微偏头,而我未动。
就在这刹那错位中,我意识到——伊森的镇压行动,正在打破某种预设的节奏。
东区的战斗持续了十七分钟。三成城防军彻底魔化,伊森未下令格杀,而是引导未感染者后撤,将魔化者聚拢于中央广场喷泉区。他发间的初火碎片精准锁定魔化者神经中枢,引爆地下咒术管线,魔化士兵化为灰烬。
战斗结束后,一名垂死的魔化士兵用指尖在喷泉裂隙中划出三个字。雨水冲刷着字迹,却未能抹去——“瑟琳娜”。他颅骨裂开的瞬间,黑色菌丝自脑腔爬出,末端缠绕着微型符文,迅速没入地底。那是莉亚的标记。她不仅操控了魔化者,还通过他们的死亡,将指令埋入地脉。
瑟琳娜退至祭坛角落,傀儡吐出七枚微型镇魂钉形成环形阵,瞬间制服冲击者,傀儡膨胀变大,一击拍碎三名溃兵骨骼。
与此同时,牧师区祭坛的避难所正被溃兵冲击。瑟琳娜退至祭坛角落,粗布傀儡紧贴胸口。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混着龙血流入祭坛沟渠。傀儡脚底的符文突然亮起,与沟渠中的血流产生共鸣。
她没有反抗。只是无意识地念诵祷词,声音轻缓,如同往常。傀儡双臂缓缓展开,吸收溅落的龙血。它的腹部开始鼓动,织物下传来金属关节的摩擦声。七枚微型镇魂钉从傀儡口中吐出,钉入地面,形成环形阵。冲击者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之线吊起。
随后,傀儡的关节膨胀,肌肉状织物包裹金属骨架,身高暴涨至三丈。它的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某种诡异的流畅性,仿佛早已熟悉这具躯体。它抬起手臂,一掌拍下,将三名溃兵压入石地,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傀儡胸口的旧缝合线裂开一道缝隙,内里透出银白色光斑,与伊森发间那片不融的初火碎片同频闪烁。我无法确认那是否是巧合。但我知道,瑟琳娜从未真正顺从。她的傀儡传教,从来不是信仰的延续,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反噬。
而在研究院废墟中,艾瑞莉娅正割开手腕,让血液滴落在紫色菌丝上。菌丝遇血即退,发出腐蚀般的嘶鸣。她的瞳孔分裂为四重光轮,短暂预判出毒刺陷阱的触发轨迹。她踩着残破的防护咒术残片前行,利用月光反射,照出墙内隐藏的保险柜轮廓。
她输入密码——艾薇拉的生辰。保险柜开启,内里只有一本实验日志,封皮已被血浸透。她翻开末页,发现一片干枯的永焰麦叶夹在其中,背面用血写着:“第七容器非人,乃火与血之誓。”
她没有立即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她翻到前一页,看到了莉亚的笔迹:“魔女一族并非纯血后裔。我们是初火与混沌的结合体。每一次血脉延续,都是对古龙基因的稀释与重构。艾薇拉是第一个成功案例——她能同步所有族人的咒术波动,因为她体内同时流淌着初火碎片与混沌龙血。”
艾瑞莉娅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她终于明白,为何艾薇拉能成为“活的咒术共鸣板”。不是天赋,而是实验的结果。她们的母亲,伊札里斯,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守护血脉,而是在制造容器。
她合上日志,将麦叶夹回原位。她的瞳孔光轮缓缓闭合,四重分裂归于一点。她没有离开废墟,而是走向研究所最深处的观测室。透过破碎的水晶屏,她能看到魔法塔的方向。她知道,祭仪尚未结束。
而此刻,我终于站起。断鳞握在左手中,右臂的菌丝仍在搏动,但节奏已乱。伊森的镇压、瑟琳娜的异变、艾瑞莉娅的发现——这些都不是祭仪的一部分。它们是断裂,是脱轨,是系统外的变量。
机甲内的莉亚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缓缓抬起手臂,镇魂钉再次对准我,但这一次,血珠开始旋转,映出的不再是我的脸,而是伊森、瑟琳娜、艾瑞莉娅、卡莱娜、伊瑟琳、莉亚——六张面孔,环绕成环。
第七个位置,空缺。
“七子之位,缺一不可。”她说,“您藏起六具,却忘了第七具从未真正诞生——它一直活在您的血肉里。”
就在此时,粘液表面浮现出一行符文——与艾薇拉棺中镇魂钉铭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