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千万头白狮咆哮着席卷天地。
出征的第二天清晨,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脸,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雪花密密麻麻地砸下来,不过半个时辰,天地间便一片苍茫。官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分不清哪里是路面,哪里是沟壑,十万大军的行军速度骤然放缓,马蹄踩在雪地里,深陷数寸,拔出时带着“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
“殿下!娘娘!前面的粮草车队陷进雪窝了!”一名斥候浑身裹着雪沫,策马疾驰而来,脸上冻得通红,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三辆粮车车轮被积雪卡住,拉车的马嘶鸣着不肯动,弟兄们推了半天,根本推不动!”
萧战勒住踏雪,银白铠甲上早已落满雪花,宛如覆了一层白霜。他皱着眉望向队伍前方,果然看到几处黑点陷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周围围着不少士兵,正冒着风雪奋力推车,可粮车纹丝不动,反而越陷越深。
“该死!”萧战低咒一声,翻身下马,厚重的靴子踩在雪地里,瞬间没到小腿。他快步走向粮车,寒气顺着衣领、袖口往里钻,冻得他脖颈发僵,“这雪下得太邪门了!再这么耽误下去,雁门关那边的粮草最多撑三天,岳父大人他们根本等不起!”
他绕着粮车走了两圈,看着深陷积雪的车轮,又抬头望了望漫天风雪,眉头拧得更紧。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若是等雪停,至少要到明日,可雁门关的军情十万火急,多耽误一刻,那边就多一分危险。
“殿下,要不让弟兄们轮流推车?再加点人手,说不定能把车拉出来!”副将也跟着下马,搓着冻得发紫的手,语气急切。
“没用的。”萧战摇头,语气沉重,“这雪太厚,车轮陷得太深,光靠人力推,只会让车陷得更死,还会让弟兄们耗费体力,冻伤手脚。”
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停下了动作,一个个站在风雪里,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疼得钻心,不少人冻得直搓手、跺脚,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雪中。他们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雪打湿,冰冷地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肌肤蔓延,冻得人浑身发僵。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一道清脆却沉稳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都先停下,别白费力气了。”
众人回头,只见李凤瑶骑着奔雷,缓缓走了过来。她一身玄色铠甲,雪花落在上面,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却又带着一股胸有成竹的笃定。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丝毫没有被风雪影响,走到粮车旁,弯腰查看了一下车轮陷入的深度,又抬头观察了四周的地形。
“瑶瑶,你有办法?”萧战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快步走到她身边。
李凤瑶点头,抬手拂去肩上的雪花,声音清晰而坚定:“这风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硬推肯定不行,得换个法子。”她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传令,让粮车队的弟兄们把所有粮车的侧板拆下来,越宽越好,然后铺在粮车前方和两侧的雪地上;再让骑兵队派些人手,牵着拉车的马,顺着铺好的木板往前走,记住,要慢慢走,别让马受惊。”
“拆、拆木板?”副将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娘娘,这木板拆了,粮草怎么办?万一被雪打湿了,弟兄们就没的吃了。”
“放心,粮草都用油布裹着呢,短时间内不会湿。”李凤瑶解释道,“这雪地里行军,最忌讳的就是车轮陷进积雪,木板铺在雪上,能增大受力面积,减少阻力,马牵着车走,就能把车拉出来了。当年我随父亲在雁门关驻守,遇到比这还大的雪,都是用这个法子运送粮草的,百试百灵。”
众人闻言,眼中都露出了信服的神色。谁都知道李凤瑶是在雁门关长大的,自幼随父征战,对边境的风雪天气和行军打仗的门道,比谁都清楚。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照娘娘的吩咐做!”萧战立刻下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们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粮车队的士兵们拿出兵器,小心翼翼地拆卸粮车的侧板,木板厚重结实,拆下来后,每块都有半人宽、两米长。骑兵队的士兵们也纷纷下马,牵着马走到粮车旁,按照李凤瑶的指示,将木板一块块铺在雪地上,形成一条简易的“通道”。
风雪依旧很大,士兵们的动作却十分迅速,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专注。李凤瑶也没闲着,亲自指挥士兵铺木板,时不时提醒道:“这块板再铺宽点,别留缝隙,不然车轮还是会陷进去!”“牵马的弟兄们稳住,慢慢拉,别让马踩到木板边缘!”
萧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风雪中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敬佩。她的脸颊冻得通红,鼻尖也泛着粉色,可眼神却异常明亮,指挥调度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慌乱。他伸手,默默为她拂去头上的积雪,声音温柔:“小心点,别冻着了。”
李凤瑶抬头冲他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暖意:“我没事,习惯了。”
没过多久,简易的木板通道就铺好了。萧战亲自牵着一匹拉车的马,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木板虽然有些晃动,却稳稳地承受住了重量,没有下陷。“成了!”他心中一喜,高声道,“都照这个法子,把粮车拉出来!”
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牵着马,顺着木板通道拉粮车。果然,有了木板的支撑,车轮不再下陷,马也省了不少力气,一声声嘶鸣后,陷在雪窝里的粮车缓缓移动起来,顺着木板通道,一点点驶出了雪窝。
“动了!真的动了!”士兵们欢呼起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辆陷住的粮车全部拉出来后,李凤瑶又下令:“所有粮车都按照这个法子,用木板铺路前进,骑兵队分批次护送,确保粮车安全。另外,让炊事班的弟兄们,用雪煮姜汤,所有将士都分着喝一碗,驱驱寒;干粮暂时改成压缩饼干,省着点吃,等过了这段风雪路,再给大家改善伙食。”
“遵娘娘令!”
炊事班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找了一处背风的洼地,架起行军锅,铲起地上的积雪,放进锅里。火焰熊熊燃烧,雪水很快融化,姜片丢进去后,没多久就飘出了浓郁的姜香。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士兵们手中,喝下去后,一股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肚子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气,冻僵的手脚也渐渐有了知觉。
士兵们捧着姜汤,喝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疲惫和焦虑也消散了不少。一名老兵喝着姜汤,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说:“还是娘娘有办法!刚才我还以为咱们要困在这里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可不是嘛!娘娘可是在雁门关长大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娘娘在,咱们肯定能顺利赶到雁门关!”
“跟着娘娘和殿下打仗,心里踏实!”
议论声传到萧战耳中,他看向身边的李凤瑶,眼中满是骄傲与宠溺:“瑶瑶,你真厉害,什么都懂。要是没有你,咱们这次恐怕真的要耽误大事了。”
李凤瑶喝了一口姜汤,暖意融融,她笑着摇头:“这都是在雁门关学的。以前冬天,边境的雪比这还大,粮草运输是常有的难题,父亲教了我很多应对的法子,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那时候,每次遇到大雪封路,父亲都会带着我们一起想办法,拆木板、铺雪路、煮姜汤,弟兄们齐心协力,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萧战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带着一丝凉意,他用力搓了搓,想要给她取暖:“以后有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李凤瑶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她知道,这场驰援雁门关的战役,绝不会一帆风顺,后面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夫妻同心,将士们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风雪还在继续,却再也阻挡不了大军前进的脚步。粮车队顺着木板铺成的通道,稳稳地在雪地里前行,骑兵队护送在两侧,步兵们踏着积雪,一步步向着北方进发。姜汤的暖意、同伴的鼓励、主将的沉稳,让每一个士兵都充满了力量,原本因风雪而低落的士气,重新变得高昂起来。
李凤瑶和萧战并驾齐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寒风卷着雪花,打在他们的铠甲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却丝毫动摇不了他们前进的决心。他们的目光望向北方,望向雁门关的方向,那里有等待救援的亲人,有需要守护的国土,有必须击退的敌人。
“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走出这片风雪区!”萧战高声下令,声音穿透风雪,传到每一个士兵耳中。
“是!”士兵们齐声响应,声音洪亮,盖过了风雪的咆哮。
大军继续在风雪中前行,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激昂的行军乐章。李凤瑶看着身边沉稳坚毅的萧战,看着身后浩浩荡荡、士气高昂的大军,心中充满了信心。她知道,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按时赶到雁门关,与父亲汇合,击退北狄,守住大夏的北方门户。
而此刻的雁门关,李都尉正站在城墙上,望着南方漫天风雪,眉头紧锁。“这鬼天气,不知道凤瑶他们能不能按时赶到。”他身旁的副将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担忧,“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北狄又连日攻城,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
李都尉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眼神坚定:“相信凤瑶,她从小在雁门关长大,熟悉这里的天气和地形,一定能想办法赶过来。咱们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守住雁门关,等凤瑶和景腾来支援!”
城楼下,北狄的营帐连绵不绝,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呐喊声和马蹄声。风雪之中,一场关乎家国安危的救援与坚守,正在同步上演。而李凤瑶和萧战率领的十万大军,正顶着漫天风雪,向着雁门关疾驰而去,用脚步丈量着忠诚与使命,用智慧与勇气,冲破风雪的阻碍,向着胜利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