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琛的指尖在办公桌边缘顿了顿,骨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雨还没停,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多年前他在太平间见过的、母亲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助理敲门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谨慎,打破了办公室里近乎凝滞的寂静。
“厉总,楼下有位女士……说要见您,还带了这个。”助理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很薄,却沉甸甸地压在厉墨琛的掌心。他拆开的动作很慢,指尖触到那份dNA鉴定报告时,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页,发出细碎的声响。
报告上的结论清晰得刺眼——确认存在母子血缘关系。厉墨琛的目光落在鉴定机构的公章上,那是国内最权威的机构,不可能出错。可他分明记得,二十年前母亲的葬礼上,他亲手捧着骨灰盒,看着那方小小的木盒被埋进冰冷的泥土里。
“人在哪?”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丝还要凉,助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在会客室,她说……她叫苏婉。”
苏婉。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厉墨琛封存多年的记忆。他还能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读童话的样子,她的手总是暖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可眼前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女人,却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女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真丝旗袍,领口滚着细细的珍珠边,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眉眼和记忆中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那道浅浅的细纹,和老照片里的模样分毫不差。可厉墨琛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她的左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他上周在dr.V实验室见过的、那位神秘助理手背上的疤。
“墨琛,”女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往前走了两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可我真的是妈妈。当年……当年是一场误会。”
厉墨琛没动,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二十年前,警方确认过你的遗体,dNA比对无误。现在你突然出现,还拿着这份报告,怎么解释?”
女人的眼圈红了,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她抱着襁褓中的厉墨琛,背景是老宅的花园。“当年我被人绑架,他们逼我签一份股权转让书,我不肯,他们就伪造了我的死亡现场。”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手背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我逃出来后一直在国外治病,直到最近才查到你的消息,还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你。”
厉墨琛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指节泛白。他不信。当年负责母亲案件的老刑警是父亲的挚友,绝不可能出错。可眼前女人的样子、dNA报告,还有那张只有家里人才有的老照片,又让他无法完全否认。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糖糖抱着一个毛绒兔子跑了进来,小脸上还沾着蛋糕屑。她是厉墨琛上周从孤儿院接回来的孩子,因为患有先天性的嗅觉过敏,对气味格外敏感。
“厉叔叔!”糖糖的声音清脆,可当她看到会客室里的女人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小小的身子开始发抖。女人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刚靠近一步,糖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厉墨琛的腿剧烈呕吐起来。
“糖糖!”厉墨琛连忙蹲下身,拍着她的背,眉头拧成一团。糖糖的小脸煞白,指着女人,声音带着哭腔:“厉叔叔……这个阿姨的味道……和当年绑我的坏人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办公室里炸开。厉墨琛猛地抬头,看向女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背上的疤痕似乎更红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厉墨琛冰冷的目光打断。
“糖糖,你再说清楚,什么味道?”厉墨琛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糖糖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就是……一种香香的味道,和上次把我关在小黑屋里的坏人身上的味道一样,我记得!”
女人的手指蜷缩起来,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厉墨琛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目光落在她的手背疤痕上:“苏女士,我想知道,你手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还有,你最近有没有见过dr.V?”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认识什么dr.V,这疤痕是当年逃出来时被树枝划伤的。墨琛,你怎么能怀疑妈妈?”
“树枝划伤?”厉墨琛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dr.V助理的手背,那道疤痕和女人手背上的一模一样,“这是dr.V助理的手背照片,你觉得这两道疤只是巧合?”
女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她猛地转身想跑,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住。厉墨琛走到她面前,目光冰冷:“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母亲?dr.V让你做什么?”
女人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掉了下来,却不再说话。厉墨琛看了一眼助理:“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另外,去查一下她的身份,还有她和dr.V的关系。”
助理点了点头,带着保镖把女人带了下去。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厉墨琛看着糖糖苍白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糖糖,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
糖糖点了点头,紧紧抱着厉墨琛的腿。厉墨琛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冒充自己的母亲?dr.V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当年母亲的死,真的是一场骗局吗?
他拿起桌上的dNA报告,指尖划过“母子关系确认”那几个字,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如果这个女人是假的,那这份dNA报告是怎么来的?难道有人动了手脚?还是说,自己的母亲真的还活着,而这个女人只是个替身?
无数个疑问在厉墨琛的脑海里盘旋,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刑警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老刑警的声音带着疲惫:“墨琛?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李叔,”厉墨琛的声音有些沙哑,“当年我母亲的案子,你确定遗体没有问题吗?有没有可能……遗体被掉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刑警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墨琛,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当年我们反复确认过,遗体的dNA和你还有你父亲的都比对过,绝对不会出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厉墨琛的心沉了下去,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刑警。老刑警听完后,沉默了很久:“墨琛,这件事不简单。那个女人很可能和dr.V有关,你一定要小心。我明天去局里查一下当年的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好,谢谢李叔。”厉墨琛挂了电话,心里更加不安。如果当年的遗体没有问题,那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有和母亲一样的容貌,还有那份伪造的dNA报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想知道你母亲的真相,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厉墨琛的瞳孔猛地一缩,老地方?是他和母亲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废弃工厂?发短信的人是谁?是真的知道母亲的真相,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看着短信,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去,可能会有危险;不去,又可能错过了解真相的机会。最终,他握紧了手机,眼神变得坚定。不管前方是陷阱还是真相,他都必须去看看。
第二天晚上,厉墨琛按照短信的要求,来到了废弃工厂。工厂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破旧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格外刺耳。
“有人吗?”厉墨琛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继续往前走,走到工厂的中央,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李叔?”厉墨琛愣住了,站在那里的竟然是老刑警。老刑警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和蔼,眼神变得冰冷:“墨琛,你果然来了。”
“李叔,是你给我发的短信?你知道我母亲的真相?”厉墨琛往前走了一步,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安。
老刑警冷笑一声:“真相?你母亲早就死了,当年的案子是我一手策划的。那个女人,是我让她去冒充你母亲的。”
厉墨琛的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叔,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父亲待你不薄啊!”
“待我不薄?”老刑警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父亲当年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还害我差点丢了工作!我怎么能放过他?当年我故意伪造了你母亲的死亡现场,就是为了让他痛苦!现在,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厉墨琛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所以,那个女人手背上的疤,还有dr.V,都是你安排的?”
“没错,”老刑警点了点头,“dr.V是我的人,那个女人是他找来的替身,手背上的疤是故意弄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还有那份dNA报告,是我找人伪造的。我就是要让你怀疑自己的母亲,让你痛苦!”
厉墨琛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信任的李叔,竟然是当年母亲死亡的幕后黑手。他看着老刑警,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李叔,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我父亲吗?你错了,你这样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伤害?”老刑警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格外刺耳,“我就是要让你们都受到伤害!当年你父亲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他的一切!”
就在这时,工厂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将老刑警包围。为首的警察走到厉墨琛身边:“厉总,我们收到举报,说这里有人涉嫌故意杀人、伪造证据,现在我们要逮捕李建国!”
老刑警愣住了,他看着周围的警察,又看了看厉墨琛:“是你……你早就知道了?”
厉墨琛看着他,眼神冰冷:“李叔,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一个匿名短信吗?我早就怀疑你了,所以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录了音,还通知了警方。”
老刑警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警察上前给他戴上手铐,把他带了出去。
工厂里又恢复了寂静,厉墨琛看着老刑警被带走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知道了当年母亲死亡的真相,可这个真相却让他无比痛苦。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声音带着哽咽:“爸,当年妈妈的案子……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墨琛,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母亲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厉墨琛挂了电话,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知道,虽然真相已经大白,但母亲的离开,永远是他心里无法愈合的伤疤。可他也明白,未来的路还很长,他要带着母亲的期望,好好活下去,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转身走出废弃工厂,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淡淡的光芒。厉墨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未来还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勇敢面对,因为他知道,母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他,为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