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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入黑潮的瞬间,林凡感觉自己像是一滴清水落入了滚烫的沥青。粘稠、冰冷、充满恶意的混沌气息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光和“北辰”晶石的淡蓝色秩序力场。力场发出细微的、仿佛冰面碎裂般的滋滋声,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四周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翻滚搅动的、混杂了绝望、疯狂、腐朽与奇异低语的浓稠“介质”,隔绝了正常的光线、声音,甚至部分空间感知。

“灵力消耗加剧十倍!秩序力场负荷已达临界点!预计维持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林凡心中警铃狂作。他立刻将“北辰”晶石的秩序力场范围压缩到仅贴身的极限,同时全力运转《星辰引气诀》,但在这里,灵气的吸收几乎为零,运转也异常滞涩,消耗远大于恢复。

他不敢停留,按照冲入前的方向和“北辰”晶石对求救信号那最强烈的感应,在令人窒息的混沌介质中艰难前行。脚下的“地面”湿滑、柔软,仿佛某种活物的内脏壁,偶尔能踩到坚硬的东西,或许是岩石,或许是骨骼。四面八方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粘液滑动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直接作用在精神层面的混乱低语,引诱他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的混沌。

猩红的眼睛在周围的混沌介质中时隐时现,那些是“蚀灵兽”,它们在黑潮内部更加如鱼得水,速度更快,形态也更加扭曲诡异。林凡不敢恋战,依靠“北辰”晶石对混沌的微弱排斥和对怪物“存在”的感应,如同在雷区中穿行,不断调整方向,规避着最密集的怪物群和最浓郁的混沌节点。

他发现,黑潮内部并非完全均质的混沌。某些区域,混沌的浓度和“活性”明显更高,散发出更强烈的恶意和侵蚀性,如同“风暴眼”;而另一些区域则相对“稀薄”,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的、属于原本地形的轮廓,比如倒塌的山脊、干涸的河床遗迹。墨尘之前选择的路径,似乎就是沿着这些相对“稀薄”的、如同地下暗河通道般的区域前进,只是更加隐秘和曲折。

“有组织……有结构……这黑潮,像是某种活着的、有意识的‘领域’或‘组织’在扩散……”林凡一边移动,一边冷静地分析。这与“北辰”传承信息中描述的、纯粹混乱无序的“影孽”和“源初潮汐”不完全一样,似乎多了一层粗陋但确实存在的“架构”。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躲避怪物、寻找路径时,体内一直被“北辰”秩序枷锁牢牢压制、沉寂多日的暗影种子,猛地悸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悸动,并非冲击或试图控制,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渴望与畏惧的“共鸣”!

仿佛黑潮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一种只有同类(混沌属性)才能感知到的、特殊的“频率”或“召唤”!这召唤并非针对林凡的意识,而是直接引动了他神魂深处那缕源自高阶“影孽”或“归源者”的污染烙印!

暗影种子在秩序枷锁内疯狂挣扎、震颤,散发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混乱意念,其中夹杂着一丝林凡从未感受过的——臣服与敬畏?!仿佛贫民窟的混混,突然感应到了黑帮教父的气息!

“是墨尘寻找的‘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林凡心中大骇,强行压制种子的躁动,同时更加警惕。能让这暗影种子产生“敬畏”感的存在,绝对恐怖至极!

“北辰”晶石传来的求救信号也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痛苦,仿佛发出信号的存在,正在与那吸引暗影种子的源头进行着殊死对抗。

林凡咬紧牙关,不再刻意完全规避混沌浓郁的“风暴眼”,而是开始有选择性地,朝着求救信号最强、同时暗影种子共鸣也最强烈的交界区域潜行。他有一种预感,真相和危机,都将在那里交汇。

如此又艰难前行了不知多久(在这里,时间感也极度混乱),“北辰”晶石的秩序力场已黯淡到极点,林凡自身的灵力也即将告罄,神魂在混沌低语和暗影种子共鸣的双重折磨下疲惫不堪。

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时,前方翻腾的混沌介质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那并非没有混沌,而是混沌的浓度显着降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或净化。在这片区域的核心,矗立着一座低矮的、半球形的建筑。建筑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水晶般不断增生、又不断被内部某种微弱蓝光净化的奇异物质,使得建筑看起来像是一颗被黑色冰晶半包裹的蓝宝石。

建筑的风格,与沉星裂渊中的天工族遗迹一脉相承,线条流畅,充满几何美感,只是规模小了许多,且损毁严重,多处露出内部结构,闪烁着零星的电火花。那微弱的、稳定的淡蓝色光芒,以及清晰的求救信号波动,正是从这建筑的内部传出。

而在黑色水晶覆盖层相对薄弱的一处,似乎有一个紧急出入口的轮廓,此时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微弱的红光,仿佛在指示方位。

是这里了!天工族的避难所!而且似乎还在运转,内部有活物或智能在维持秩序,抵抗着外部的混沌侵蚀!

林凡精神一振,正要不顾一切冲过去。

突然,他前方不远处的混沌介质一阵剧烈翻涌,一道灰色的身影踉跄而出,正是墨尘!他看起来比林凡还要狼狈,灰色道袍破损多处,气息更加晦涩混乱,左臂上一道伤口正渗出粘稠的、带着灰色荧光的液体,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且伤口似乎在被混沌之力持续侵蚀。

墨尘也一眼看到了林凡,更看到了林凡身后那被黑色水晶半封的避难所。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复杂的光芒——震惊、贪婪、狂喜,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不可能!‘第七观测站的生态方舟’?!它怎么可能还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秩序运转?!‘门’的污染应该早已吞噬了它!”墨尘失声低吼,声音嘶哑扭曲,用的是林凡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但其中蕴含的意念,却被“北辰”晶石和林凡与暗影种子的微弱联系,模糊地传递过来。

他果然知道这里!而且,这里叫做“生态方舟”?是当年天工族留下的避难所?墨尘似乎认定它早已被毁,现在却发现它还在运转,这打乱了他的计划?

墨尘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林凡,尤其是他周身那几乎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淡蓝色秩序力场残影,以及他手中隐约握着的、散发微光的“北辰”晶石(林凡为维持力场,已将其握在手中)。

“是你?!你身上有‘秩序之源’的碎片?!是它保护了你,也让你找到了这里?!”墨尘眼中贪婪与杀意暴涨,“交出来!把‘钥匙’碎片和里面可能存在的‘纯化核心’交出来!那是开启‘门’,迎接真正‘回归’的必需品!”

他不再掩饰,身上那混合着死亡、腐朽与诡异秩序感的灰色灵力轰然爆发,竟然暂时逼开了周围的混沌介质,形成一片属于他的扭曲领域。领域之中,无数细小的、如同冤魂般的灰色影子缭绕,发出无声的尖啸。

林凡心中一沉。墨尘果然是为“钥匙”(秩序之源)和这避难所中的某物(纯化核心?)而来!而且听他话中之意,是想用这些来“开启门”,迎接“回归”——毫无疑问,是迎接混沌的“回归”,迎接“归源者”或更可怕的东西!

此刻的墨尘,虽然受伤,但爆发的威压远超筑基期,恐怕已接近甚至达到了金丹层次!而且其力量属性诡异莫测,在黑潮环境中如鱼得水。

前有神秘强敌墨尘,后有追兵(那些被爆炸和动静引来的蚀灵兽正在靠近),自身状态濒临崩溃,而避难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绝境,再一次降临。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他看了一眼手中光芒微弱却依旧稳定的“北辰”晶石,又看了一眼那闪烁着求救红光的避难所入口。

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他将所剩无几的灵力,不再用于维持摇摇欲坠的秩序力场,而是全部注入手中的长剑,同时,他将心神沉入“北辰”晶石最深处,尝试沟通那浩瀚秩序本源中,关于“净化”、“驱逐”、“临时强化”的最基础、最本能的指令——这是他多日研究,结合“北辰”传承信息,勉强理解并烙印下的几个“快捷指令”之一,从未实际使用过,效果未知,反噬未知。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墨尘都意想不到的事。

林凡没有冲向墨尘,也没有冲向避难所入口,而是猛地将长剑插向脚下那湿滑粘稠的、被混沌侵蚀的“地面”!剑身上,亮起了并非星辉、而是“北辰”晶石引导出的、一丝极其纯粹、微弱却无比“锋利”的秩序光芒!

“指令:区域净化(最小功率)!目标:前方混沌介质!”

“北辰”晶石猛地一亮,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否定混沌”、“定义秩序”的微弱波动,以剑尖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尤其是墨尘立足的那片混沌区域,扩散开来!

嗡——!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前方的混沌介质发出一阵剧烈的、仿佛被灼烧的“嘶嘶”声,瞬间变得稀薄、澄清了许多!墨尘周身那由灰色灵力撑开的扭曲领域,更是如同被泼了强酸,剧烈波动,那些灰色影子尖啸着消散!

“你竟能初步引动‘秩序本源’的直接干涉?!”墨尘惊怒交加,他显然没想到林凡能做到这一步,哪怕只是最微弱的一丝。他被迫分心稳固领域,同时一掌拍出,一道灰蒙蒙的、充满腐朽凋零意味的掌印轰向林凡!

就是现在!

林凡在发出指令的瞬间,身体已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朝着那因混沌被短暂净化、阻力大减的通道,将仅存的体力爆发到极致,合身撞向那闪烁着红光的避难所紧急入口!他甚至放弃了插在地上的长剑!

灰蒙蒙的掌印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走一片衣襟和血肉,剧痛传来,但林凡已顾不上了。

“给我留下!”墨尘怒吼,数道灰色锁链从领域射出,卷向林凡。

就在灰色锁链即将触及林凡的刹那——

滴!嗡——!

那闪烁红光的避难所入口,猛地蓝光大盛!一道凝实的、充满柔和但坚韧秩序力量的淡蓝色光膜瞬间弹出,不仅挡下了墨尘的灰色锁链,更将紧随林凡身后扑来的几只蚀灵兽狠狠弹开、净化!

光膜之后,厚重的金属闸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向上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内部柔和的白光和相对纯净(虽然依旧稀薄)的空气涌出。

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机械合成音、却又透着人性化焦急的女声,用标准的天工族通用语(林凡通过“北辰”传承能理解)急促响起:

“检测到外部秩序单位!生命体征危急!符合紧急避难协议最低标准!快进来!”

没有丝毫犹豫,林凡用尽最后力气,滚进了那道救命的缝隙。

在他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厚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将墨尘惊怒的咆哮、怪物的嘶吼,以及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彻底隔绝在外。

眼前一黑,林凡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最后的感觉,是身下冰冷但坚实的金属地板,鼻尖萦绕的、久违的清新空气,以及一个快速接近的、带着担忧的轻盈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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