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刃：王朝秘辛
冷月如霜，斜斜地挂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将青石板铺就的宫道映出一片惨白的光晕。夜风卷着深秋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朱红的宫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低地啜泣。禁卫军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们手握长枪，肃立在宫道两侧，甲胄上的铜钉随着夜风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砚一身玄色劲装，隐在养心殿东侧的飞檐之后，呼吸压得极浅。他的指尖扣着三枚淬了幽蓝毒的透骨钉，指腹摩挲着钉身冰冷的纹路，那纹路是影卫营独有的制式，每一道都刻着杀人的决绝。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养心殿那扇虚掩的窗棂，窗纸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隐约能看见殿内晃动的烛火，还有两道模糊的人影，正隔着一张紫檀木桌相对而立。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行啊！”一道苍老而急切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正是当朝太傅，也是太子少傅的周敬儒。沈砚的耳力极好，哪怕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也能清晰地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那影卫营乃是先皇亲手建立，掌的是王朝的暗线，护的是皇室的安危，若是贸然裁撤，岂不是自断臂膀？”
殿内的烛火猛地晃了一下，映出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龙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火光中张牙舞爪，透着一股威严迫人的气势。那是当今的天子，萧承煜。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周太傅，朕何尝不知影卫营的重要性？可你看看如今的朝野，影卫营手握生杀大权，连六部尚书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长此以往，这天下，到底是姓萧，还是姓沈？”
“陛下！”周敬儒猛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砚统领忠心耿耿，绝无反心啊！他十二岁入影卫营，十五岁随先皇征战，这些年，为了王朝，为了陛下，他流过的血，比臣喝过的水都多！陛下怎能因小人几句谗言，就怀疑于他？”
“忠心耿耿？”萧承煜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青瓷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出杯口，落在金砖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忠心耿耿的人，会在朕的御书房外布下暗哨？忠心耿耿的人，会将朕的行踪，一字不差地传给镇北王？周敬儒，你老糊涂了！”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的透骨钉几乎要嵌进肉里。镇北王萧承渊，是萧承煜的亲弟弟，也是王朝手握重兵的藩王，这些年，一直盘踞在北境，虎视眈眈。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怀疑自己和镇北王勾结，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栽赃陷害。
他的目光扫过养心殿的屋脊，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影卫营的独门轻功，踏雪无痕！除了他，整个影卫营，只有一个人能将这轻功练到如此境界——他的师弟，也是影卫营的副统领，陆离。
一股寒意顺着沈砚的脊背爬了上来，冰冷刺骨。他和陆离自幼一同长大，一同入影卫营，一同接受最严苛的训练，情同手足。他从未怀疑过陆离，可此刻，那道黑影的轮廓，却和陆离的身影，一模一样。
殿内的争执还在继续。周敬儒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陛下，镇北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沈砚统领与他素来不和，怎会与他勾结？定是有人伪造证据，挑拨陛下与影卫营的关系啊！陛下三思！”
“证据？”萧承煜从袖中甩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绢帛落在周敬儒面前，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从沈砚的卧房里搜出来的，上面写着镇北王的行军布阵之策，还有朕的南巡路线！周敬儒，你自己看！”
周敬儒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卷绢帛，借着烛火的光亮，一字一句地看下去。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卷绢帛，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那字迹，模仿得和他的一模一样，连他自己看了，都险些以为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陆离，再无他人。陆离的书法，本就是他亲手教的。
“陛下……”周敬儒颓然地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这……这定是伪造的……”
“伪造？”萧承煜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桌角，他走到周敬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得像是寒冬的冰，“周太傅，你是老了，看不清是非了。来人！”
殿外的禁卫军闻声而动，铁甲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肃杀之气。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陛下要动手了。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透骨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就在这时，养心殿的窗纸突然被人从外面戳破，一道极细的银针，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朝着萧承煜的后心射去！银针的速度极快，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锐响。
“陛下小心！”周敬儒失声惊呼。
萧承煜的反应极快，他猛地侧身，银针擦着他的龙袍飞过，钉在了身后的龙椅扶手上，针尖上的幽蓝光芒，在烛火下一闪而逝，带着剧毒。
“有刺客！”禁卫军的统领厉声喝道，无数的火把瞬间亮起，将养心殿照得如同白昼。
沈砚的目光一凝，那银针的手法，也是影卫营的！是陆离！他果然是冲着陛下而来！他来不及多想，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从飞檐上跃下，玄色的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陆离，你敢弑君！”沈砚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
陆离的身影从养心殿的廊柱后闪了出来，他也是一身玄色劲装，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看着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师兄，别来无恙啊。”
“是你！”沈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是你伪造的证据，是你栽赃陷害我！”
“栽赃陷害？”陆离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师兄，你太天真了。这天下，本就该是镇北王的。陛下昏庸无能，听信谗言，早就不配坐在那龙椅上了。你我皆是影卫，本该是镇北王的左膀右臂，你却偏偏要为这昏君卖命，真是愚不可及！”
“放肆！”沈砚怒喝一声，身形一晃，便朝着陆离扑了过去。他的掌风凌厉，带着影卫营独有的杀招，掌风过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陆离不敢怠慢，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软剑灵活如蛇，避开了沈砚的掌风，反手朝着沈砚的咽喉刺去。
“叮！”沈砚抬手，用手腕上的护腕挡住了软剑的锋芒，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两人的身影在火光中缠斗在一起，玄色的衣袂翻飞，掌风与剑影交织，每一招，都带着致命的杀机。
禁卫军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举着长枪，却不知道该帮谁。一边是影卫营的统领，一边是副统领，两人都是陛下的心腹。
“沈砚！你竟敢勾结刺客，意图谋反！”萧承煜站在殿门口，指着沈砚，脸色铁青，“来人！将这两人，全部拿下！”
“陛下，臣没有谋反！”沈砚一边和陆离缠斗，一边高声喊道，“陆离才是刺客，是他伪造证据，挑拨离间！”
“陛下，您别听他胡说！”陆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沈砚早就和镇北王勾结了，今日之事，就是他们的阴谋！”
周敬儒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他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又看着脸色铁青的陛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砚的心中怒火中烧，陆离的剑法刁钻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早有准备。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仅洗不清自己的冤屈，还会被陆离反咬一口。他猛地虚晃一招，逼退陆离，足尖一点，身形朝着养心殿的方向掠去。
“师兄，你想去哪？”陆离冷笑一声，纵身追了上去。
沈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萧承煜，他知道，只有当着陛下的面，揭穿陆离的真面目，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的指尖一扬，三枚透骨钉，如同三道幽蓝的闪电，朝着陆离射去！
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想到沈砚会突然使出透骨钉。他急忙侧身躲避，两枚透骨钉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了身后的宫墙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第三枚透骨钉，却正中他的大腿！
“啊！”陆离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的大腿处渗出，染红了玄色的劲装。
沈砚趁机欺身而上，一掌拍在陆离的胸口。陆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拿下他！”沈砚厉声喝道。
禁卫军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拥而上，将陆离死死地按在地上。
沈砚喘着粗气，走到萧承煜面前，单膝跪地：“陛下，臣冤枉！”
萧承煜看着地上的陆离，又看着沈砚，目光复杂。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沈砚，你起来吧。此事，朕会彻查。”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突然从宫墙之外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沈砚的脸色一变，那是影卫营的暗号！是影卫营出事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宫墙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一切，远没有结束。镇北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冷月依旧高悬，夜风卷着血腥味，弥漫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沈砚站在养心殿的台阶上，望着漆黑的夜空，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他知道，从今夜起，他将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但他没有选择，为了王朝，为了陛下，也为了自己的清白，他必须走下去。
陆离被禁卫军拖了下去，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砚，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冷笑。那笑容，像是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沈砚的心里。
周敬儒走到沈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沈统领，委屈你了。”
沈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宫墙之外的方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风越来越冷，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朝着远方飘去。养心殿的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映着沈砚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