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藩王,自当为父皇分忧,为封地百姓尽责。”
“圣贤书要读,政务要学,兵法更要通晓。”
“虽难成名医,但日后或可召集天下名医,编纂一部惠泽百姓的医书。”
朱标郑重点头:
“定能造福苍生!”
“届时为兄必倾力相助,太医、名医随你调遣!”
朱橚拱手致谢:
“多谢大哥。”
......
与朱橚叙罢,朱标又同朱桢、朱榑谈起他们昔日的志向。
暗室中的朱元璋越听越是惊诧。
【这到底是谁的儿子?】
【莫非标儿才是他们的爹?!】
【为何标儿对每个人的志向都了如指掌?!】
【这群混账东西,怎么从未向朕透露过他们的志向?!】
【朕既不狰狞,也不噬人,为人子者有何志向不能对父亲明言?!】
【纵使要做卫青、霍去病那般名将,或为孙思邈那般神医,难道朕还会阻拦不成?!】
朱元璋越想越恼,投向朱标的目光中不禁带上了老父亲特有的怨念。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包括太子朱标,都是他朱元璋的血脉!
可这些儿子们的心事志向,竟只肯与长兄倾诉,对他这个父亲却三缄其口。
更可气的是,根本无需他这个父皇表态,朱标便以长兄身份全数支持弟弟们的志向。
这让他这个父亲平白少了许多为人父的欣慰。
【况且为何每次谈心都在星夜?!】
【莫非繁星满天时更宜倾诉志向?!】
老皇帝眉头紧锁,暗自思忖。
从次子朱樉到七子朱榑,他注意到每次朱标与弟弟们畅谈志向,总在星河璀璨之夜。不是偶遇未眠的弟弟,就是安慰受罚的皇子,而后兄弟二人便在星空下倾心相谈。
【看来朕也该择个良宵,与皇子们来场星夜叙话了......】
朱元璋捋着胡须,认真考虑起这个主意。
......
当朱标温声细语,如数家珍般道出诸位皇子年少时的志向时,原本与他日渐疏远的朱樉、朱棡、朱棣等人,仿佛又回到了手足情深的往昔。
这些成年后渐生隔阂的兄弟,因彼此了解了对方最初的抱负,关系竟比往日更为亲密。毕竟诸多猜忌与试探,往往源于对彼此本心的陌生。
猜忌与试探一旦暴露,便会化作隔阂与防备!
而戒备与警惕一旦显露,又会招致更多的怀疑与试探!
如此反复,最终双方渐行渐远,甚至从至亲挚友沦为仇敌!
正因如此,朱标素来习惯直言不讳。
譬如眼下。
“樉弟,你对我的太子之位,或者说父皇的皇位,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思吧?!”
此言一出,原本谈笑风生的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骤然噤声。
朱樉笑意渐敛,缓缓转头,神色惊疑地望向讲台前仍面带温和笑意、目光却无比认真的朱标。
朱棡、朱棣等人亦齐齐侧目,以错愕震惊的眼神注视着突然抛出如此惊人话语的朱标。
“大哥,此话从何说起?!”
周王朱橚肃然开口——这般言论,在皇家兄弟间绝非儿戏。
朱标摇头:“并非戏言。不止樉弟,棡弟恐怕也有此念吧?”
他目光转向朱棡,眼中同样透着郑重。
朱樉与朱棡沉默以对。
“今日唯有兄弟在场,大可畅所欲言。”
“无论是对太子之位还是父皇的皇位有想法,皆可直言不讳。”
“不必遮掩,更无须顾虑。”
“连《屠龙技》这等大逆之学我等都共听了,相较之下,对权位有些念头反倒不值一提。”
“我只想知道——是否因我这兄长或太子有何失当之处?”
“但太子之位不易坐,父皇的皇位更难担。”
“或许你们心中的权位,与真实情形相去甚远。”
“不妨说说你们的想法,我们以你们的愿景对照我的经历,共同辨明虚实。”
“你们当真认为自己能超越我或父皇,成为更卓越的太子,乃至天子?!”
“若你们真有这般能耐,未来的储君之位、 之位交由你们,又有何不可?!”
朱标直率的话语在教室内回荡,传入朱樉、朱棡、朱棣等皇子耳中。
暗室内的朱元璋目睹此景,瞳孔骤缩,满脸震惊。他原以为需替朱标压制诸皇子因《屠龙技》滋生的野心,稳固其太子之位。未料朱标竟抢先一步,直面朱樉、朱棡摊牌!
朱樉与朱棡沉默不语,朱标亦不催促,只是静候回应。朱棣、朱橚等 言又止。
许久,朱樉抬首直视朱标,苦笑道:“论为兄、为太子,我心服口服。”
“可我不甘心。”
“或许我难比大哥与父皇,但为何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便断定我不配为储君?!”
“纵使最终失败,也该让我试过、拼过,再判我不堪大任!而非仅因嫡庶之别,直接扼杀我的可能!”
“故我偏要争一争,即便胜算渺茫!”
朱棡随即开口,目光灼灼:“我亦不甘!”
“论才略谋断,我自问不逊大哥多少。你能为储君,我为何不可?”
“若我力有不逮,自当认命。但仅因出身便否定我的一切——”
“我不服!纵败,也要争这口气!”
……
(朱标望着殿下的朱樉与朱棡,沉默良久后发出一声叹息。
他本有千般道理万般说辞,却在听到那句我不甘心时尽数化作无言。所有的劝诫在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问题的根源并非旁人蛊惑,而是这两位弟弟心中真切的不甘。除非他们自己解开心结,否则任何言语都阻挡不了他们对储位的渴望。
你们应当明白,朱标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即便你们习得《屠龙技》,除非能撼动父皇的江山,否则无人能动摇我的储君之位。
朱樉与朱棡闻言神色微变。他们深知父皇对太子的坚定支持,更明白朱标背后站着怎样的力量——文臣之首李善长任太子少师,武将之冠徐达为太子少傅,已故的常遇春曾领太子少保。
若朱标真能完全掌控这些力量,甚至足以让父皇主动退位。而朝中要职更多是东宫属官:冯胜掌右詹事,胡美、廖永忠等同知詹事院,赵庸、王溥任副詹事,杨宪为詹事丞......
吴祯、耿炳文担任大都督府事,同时兼任左、右率府副使,邓愈、汤和作为御史大夫,兼任谕德之职!
文原吉、范显祖身为治书侍御史,兼任太子宾客!
......
朝堂上的文武重臣,几乎都在太子朱标的东宫詹事府中担任要职!
这说明了什么?!
简直是另一个朝廷!!!
整个朝堂的文武大臣,全是朱标的人!!!
如今的朱标,虽名为太子,但除了没有天子的名号,实际拥有的权力和威势,与天子无异!!!
毫不夸张地说,若朱元璋突然遭遇不测,朱标当晚便能去掉太子称号,直接登基为帝!!!
朝堂上下不会因朱元璋的离世而有丝毫动荡!
朱标继位的过程中,也不会遇到任何反对或阻碍!!!
这样的朱标,他们拿什么去争?!!
要想与朱标争夺太子之位乃至未来的帝位,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朱标自己放弃,主动退出;
要么他们以绝对的实力 父皇, 整个大明朝的文武百官!!!
否则,他们永远无法触及太子之位,更别提天子之位。
他们与朱标的差距,绝非一本《屠龙技》所能弥补。
朱标身后站着的,是包括父皇在内的整个大明朝!!!
即便他们能通过《屠龙技》窃取部分天子之权,动摇朱标的地位仍是痴人说梦。
最多只能给未来的朱标制造一点小麻烦罢了。
“明知争不过,还要争吗?!”
朱标看着朱樉、朱棡,再次无奈地问道。
“要争!不争,我不甘心!!!”
朱樉站起身,直视朱标,一字一句,语气坚定无悔。
“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至少争过之后,我能说服自己是因为能力不足,而不仅仅是因为晚出生几年。”
朱棡也站了起来,神情苦涩,却同样毫不退让地迎上朱标的目光。
朱标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殿内一片寂静,忽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年纪最小的齐王朱榑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小声道:
“早上出门急,忘了吃东西......”
朱标摇头失笑,目光重新落回朱樉、朱棡身上。
“你们若想争,我便给你们机会!”
“但只准文争,绝不可武斗!”
“明日开始,随我去文华殿监国理政!”
“既然想争太子之位,就好好体会太子的责任!”
“若敢叫苦叫累,从此休再动争储之念!”
朱樉瞪大双眼,惊喜难抑:“大哥,此话当真?!”
朱标非但未责难他们觊觎储位,竟还主动允他们一试!
朱棡先露喜色,随即蹙眉:“可父皇与朝臣绝不会答应……”
朱标肃然道:“父皇由我劝说,群臣由我应对。”
“你们既有心争,我便给你们机会。”
“若你们的才能、政绩胜过我,为大明江山计,这太子之位让与你们又何妨!”
“但记住——只准堂堂正正以王道相争!”
“谁敢动武斗阴谋,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他眸中温和尽褪,语如寒铁。
……
暗室中,朱元璋听得怒极反笑。
【好!】
【朕的好太子!】
他咬牙切齿,几欲破墙将朱标揪来痛斥。
那是储君之位!古来多少腥风血雨因它而起!
他苦心为朱标稳固东宫,这逆子竟转头便要将机会拱手予人!
这 ,不是存心坑他这个当爹的,还能是什么?!
更可气的是,就算要坑爹,哪有这么个坑法?!
【你不是有话要对咱说吗?!】
【今晚咱倒要瞧瞧,你打算怎么跟咱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