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艺”如同钢铁巨兽咆哮着冲入被灰绿色瘴气笼罩的腐烂沼泽边缘。车轮碾过泥泞不堪、布满腐朽植物和不明骸骨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硫磺和某种甜腻毒素混合的刺鼻气味,能见度极低,扭曲的枯木如同魔鬼的爪牙,从污浊的水洼和泥潭中伸出。
陈峰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前方那危机四伏的死亡之地。副驾驶座上,像一滩烂泥般瘫着的,是被废掉四肢、仅剩一口气的坤哥。他被用粗糙的绳索固定在那里,作为“活体路标”。
“向左!拐过那片像……像癞蛤蟆的烂树根!”坤哥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脸上混杂着剧痛、恐惧和一丝恶毒的幸灾乐祸。每指一个方向,都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陈峰按照他指的方向猛打方向盘,小艺庞大的车身在泥沼中甩尾,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浆。车体不时传来刮擦和撞击的闷响,那是隐藏在泥水下的锐利岩石或变异生物的骨骼。
“你最好没指错路。”陈峰的声音沙哑冰冷,如同刮过金属,“如果让我发现你耍花样,我会把你身上的骨头一寸寸捏碎,再扔进沼泽里喂那些变异的蚂蟥!”
“不敢……不敢啊峰哥!”坤哥吓得浑身一抖,牵动伤口,又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嚎,“就是这条路!当初……当初那娘们就是往这边跑的!我发誓!”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孙超和彭家邦全神贯注地警戒着车外,何诗雨虽然虚弱,也强打精神,将精神力尽可能扩散出去,感知着周围的生命波动。王博则协助陈峰观察路况,眉头紧锁。沼泽的环境比想象的还要恶劣十倍!
行驶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除了令人作呕的景色和偶尔从泥潭中冒出的、散发着恶臭的气泡,一无所获。没有脚印,没有丢弃的物品,没有一丝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仿佛苏小梨一行人踏入这片沼泽的瞬间,就被这片死亡之地彻底吞噬了。
陈峰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泥潭。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越来越微弱。焦灼、担忧,最终化为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暴怒火!他猛地一脚刹车!小艺在泥地中滑行了一段才停住。
陈峰转身,一把揪住坤哥的头发,将他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狠狠撞在冰冷的车窗上!砰!
“啊——!”坤哥发出凄厉的惨叫,鼻血瞬间涌出。
“你他妈再说一遍!她到底往哪跑了?!当时一个怀了四个月的女人,还受着伤,怀着孩子!她怎么可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下去?!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早就把她害死了?!”陈峰的眼睛赤红,如同疯魔,雷霆异能不受控制地溢出,在车厢内劈啪作响,电得坤哥浑身抽搐!
“没有!真没有啊峰哥!”坤哥涕泪横流,屎尿齐流,腥臭弥漫,“我当时……我当时看她中了一枪,流了好多血……才……才觉得她肯定活不成了!我真没骗你!这条路没错!可能……可能她们根本没走多远就……就……”他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可能早就死在沼泽里,尸骨无存了!
“废物!”陈峰怒吼一声,像扔垃圾一样将坤哥掼在座位上,胸口剧烈起伏。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决绝地离开……如果他曾回头看过一眼……苏小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落入如此绝境?!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八个月前,荒野公路上。
那时的小艺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他们。在一条废弃公路边,他们遇到了被一群变异鬣狗围攻的苏小梨所在的车队。她当时浑身是伤,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像受惊的母豹,挥舞着一根钢筋拼命抵抗。
陈峰顺手救下了她们。没想到,这个女人就像块牛皮糖,赖上他们了。
“峰哥,你们车这么大,多我一个不多吧?”苏小梨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虽然憔悴却难掩精致的脸,眼神大胆地打量着陈峰,“我会做饭,会包扎,还能帮你们看车!带上我,不吃亏!”
陈峰皱眉,想拒绝。那时他一心只想变强,找到更安全的据点,不想带拖累。
孙超咧嘴笑:“这娘们挺野,带劲!”
经过几天的相处,苏小梨也帮了一些忙,最终,苏小梨还是上了车。一路上,她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雀鸟,缠着陈峰。
“喂,陈峰,你从哪里来的?”
“陈峰,你的异能好厉害,能教我吗?”
“陈峰,你看我的厨艺水平很好的,整理物品也很在行,这一片地区我也很熟悉,留下我吧!”
陈峰大多时候沉默以对,偶尔被她吵烦了,会冷冷瞪她一眼,她刚开始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后来苏小梨慢慢的也就经常发起呆来。
后来他们到达铁桦控制的营地换取补给,苏小梨下去散心购买物资却失踪了。目睹了铁桦的暴行除掉了铁桦找到了苏小梨。
战斗结束后,营地一片欢呼。人们将陈峰奉为英雄。苏小梨站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你要走了,对吗?”她问,声音有些低沉。
陈峰点头:“嗯,我们还有路要赶。”
“带我一起走!”苏小梨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带着恳求和不舍。
陈峰沉默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外面的世界更危险。你留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苏小梨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松开了手,但很快又扬起一个倔强的笑容:“好!那我就在这里!把这里建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给它改个名字,叫‘野火营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离别前夜,那一杯酒。
离开的前一晚,营地里举行了简单的庆祝。苏小梨抱来一坛不知从哪搞来的、劣质却烈性十足的土酒。
“诗雨,孙大哥,彭大哥,我敬你们!谢谢你们救命之恩!”她挨个敬酒,最后轮到陈峰,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陈峰,我敬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仰头,将一大碗烈酒灌了下去,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在笑。然后,她又倒了一碗,递给何诗雨:“诗雨,就咱俩女孩子喝!不醉不归!”
何诗雨本不擅饮酒,但或许是离别的愁绪,也或许是苏小梨那带着某种决绝的热情感染了她,竟也接过去喝了不少。两个女人很快就醉眼朦胧。
陈峰想把何诗雨扶回车上休息,苏小梨却踉跄着拦住了他,眼神迷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诱惑:“陈峰……今晚……别走……”
后面的事情,陈峰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晚的月光很亮,苏小梨的身体很软,她的唇很烫,带着酒气和一种说不清的苦涩与甘甜。她在耳边低语,像是祈求,又像是告别:“给我留个念想……陈峰……别忘了我……”
回忆的刺痛与现实的无情
画面戛然而止。陈峰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那一夜缠绵,他当时只当作是露水情缘,是酒精和离别情绪下的意外。第二天清晨,他毫不犹豫地带着队伍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多看那个在晨光中倚门相送、眼眶微红却强颜欢笑的女人一眼。
八个月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她!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子,在那么混乱的营地里,该如何生存?直到路过此地,才偶然想起这个“熟人”,想来“换点物资”!
而现在……她可能已经带着他的孩子,在这片绝望的沼泽里,化为了枯骨!
“啊——!!!”陈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坚固的方向盘被他砸得微微变形!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灵魂!
“峰哥!” “陈队长!” 孙超和王博急忙按住他。
“冷静点!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王博沉声道,“苏姑娘能在那样的围杀中逃出来,说明她的生存意志极其顽强!为了孩子,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活下去!我们还没有找遍整个沼泽!不能放弃!”
陈峰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赤红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更加坚定的决心。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吞噬一切的沼泽,一字一顿地说:“找!就算把这片沼泽翻过来,也要找到她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再次启动小艺,钢铁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更加坚定、也更加疯狂地驶向沼泽深处。这一次,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赎罪,为了一个渺茫得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寻找妻儿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与绝望,但他绝不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