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极域的天空从未如此肃穆过。
八域域主的身影悬浮在云层之下,他们手中的域主令还残留着激活九天神梯时的灵光,每一道目光都聚焦在那道贯穿天地的阶梯上。韩烨站在神梯底部,玄色长袍被高空罡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是凌玥与紫云阁的核心弟子,更远处,还有闻讯赶来的八域修士,他们的气息或好奇、或敬畏、或暗藏敌意,却无一人敢在此刻喧哗。
“韩兄。”凌玥上前一步,墨影剑的剑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神梯试炼凶险莫测,这是我早年在静海域得到的‘避厄符’,或许能护你一线周全。”她的指尖捏着一枚淡蓝色的符箓,符纸上绘制的海浪纹路隐隐流动,显然是高阶修士亲手所制。
韩烨接过符箓,指尖触到符纸的瞬间,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水之法则波动——那是静海域特有的潮汐之力。他将符箓收入储物戒,目光落在凌玥略显苍白的脸上:“紫云阁有你坐镇,我放心。”自炼器时遭遇偷袭后,凌玥为了布防,已经连续三日未曾合眼,眼下的青黑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你只需记住,无论结果如何,紫云阁永远是你的后盾。”凌玥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理到耳后,这个动作自然得如同演练过千百次,“还有……活着回来。”
韩烨点头,不再多言。他转身望向身后的紫云阁弟子,众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齐声喝道:“恭送阁主登梯!愿阁主旗开得胜,早成神灵!”声浪直冲云霄,竟让神梯底部的符文都泛起了一层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封神鼎的缩小形态正静静悬浮在那里。经过炼制后的玄铁鼎身泛着暗沉的光泽,金系法则的纹路在鼎口流转,水火二气如同游龙般缠绕鼎身,偶尔碰撞时会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自炼制完成后,这尊鼎便与他的心神紧密相连,此刻更是感受到他体内翻涌的战意,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诸位,后会有期。”
韩烨最后看了一眼凌玥,看了一眼紫云阁的方向,随即不再犹豫,左脚重重踏出,落在了九天神梯的第一阶上。
“咚!”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山岳骤然砸在肩头,韩烨的膝盖猛地一沉,玄铁打造的战靴竟在梯面上压出半寸深的印记。他闷哼一声,只觉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经脉中的灵力运转瞬间滞涩了三分。
“好强的重力!”他心中暗惊。寻常大罗境修士即便在北域的极寒冰川,也不过承受百倍重力便需运转灵力抵御,可这第一阶的压力,竟隐隐超过了陨神坑底部的重力强度。
周围的修士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中极域域主捋着长须,缓缓开口:“九天神梯的第一层,便相当于外界的千倍重力,专为考验炼体修士的根基。韩烨虽以炼体闻名,但这神梯的重力并非单纯叠加,而是蕴含着‘压制法则’,能直接作用于修士的肉身本源。”
韩烨的额角已经渗出冷汗,玄色长袍下的肌肉虬结隆起,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碾磨般的痛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将他的骨骼压碎、将他的经脉挤断,甚至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无比艰难。
“《九转玄功》,运转!”他咬着牙,将体内的功法催至极致。第五转的玄功全力发动时,肉身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古铜色光晕,那是玄铁之力与肉身融合的迹象。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却不是断裂,而是在重压下变得更加致密;血液撞击血管的声音如同战鼓,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冲破束缚的力量。
他抬起右脚,稳稳地落在第二阶上。
“轰!”
重力再次翻倍,这一次,韩烨的肩膀明显下沉,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是内脏在重压下轻微受损的迹象。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炽热,炼体修士的本能让他在痛苦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快感——这是肉身被锤炼、被打磨的证明。
“第一阶,千倍重力;第二阶,两千倍……以此类推,第十阶便是万倍重力。”韩烨一边承受着压力,一边快速分析,“神梯的考验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换做寻常大罗境修士,恐怕在第三阶就要被压成肉泥。”
他一步一阶地向上攀登,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每一步落下,梯面上的符文都会亮起一瞬,仿佛在记录他的承受力。汗水浸透了他的长袍,滴落在梯面上,瞬间被蒸发成白色的雾气;手掌因为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流出的鲜血在接触到梯面时,竟被符文吸收,泛起一丝红光。
凌玥站在下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能清晰地看到韩烨身上不断加重的伤势,看到他每一步都像是从泥沼中挣扎而出,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神梯试炼,只能独自面对。
“这小子……有点意思。”北域域主眯起眼睛,语气复杂。不久前他还因韩烨捏碎寒铁印而心怀不满,但此刻见对方在万倍重力下仍能稳步前行,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佩服。要知道,即便是他这位老牌大罗境巅峰修士,在万倍重力下也未必能如此从容。
当韩烨的右脚落在第十阶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重压轰然降临。这一次,不再是骨骼与肌肉的对抗,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元神。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随时可能被捏碎。
“噗!”一口鲜血从韩烨口中喷出,溅在封神鼎上。鼎身的金纹瞬间亮起,一股柔和的法则之力顺着他的手臂流转全身,竟将那股针对元神的压力抵消了大半。
“封神鼎……”韩烨心中一动,这尊鼎竟能自主护主?
就在此时,第十阶的梯面突然裂开,一尊由神梯本源凝聚而成的傀儡缓缓站起。傀儡通体由灰白色的岩石构成,手持一柄巨斧,斧刃上刻满了“重力符文”,显然是这一层的守关者。
“杀!”傀儡没有多余的动作,巨斧带着万钧之势劈向韩烨的头颅,斧风未至,韩烨脚下的梯面已经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
下方的凌玥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便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静海域少主拉住:“凌阁主不可!神梯试炼有禁,外人插手只会让试炼难度倍增!”
韩烨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此刻正承受万倍重力,行动本就不便,这傀儡的攻击更是快如闪电。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巨斧踏出一步,右手松开封神鼎,左手握拳,将《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
“破!”
古铜色的拳头上泛起玄铁光泽,竟以肉身硬撼傀儡的巨斧。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傀儡手中的巨斧应声而断,整尊傀儡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沙石,轰然崩碎。而韩烨的拳头只是微微发红,连油皮都未曾擦破。
“好强的肉身!”八域修士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大罗境三品修士,竟能徒手击碎神梯凝聚的傀儡,这等炼体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仙界近万年来的记录。
就在傀儡崩碎的瞬间,第十阶的符文全部亮起,一道蕴含着精纯法则之力的霞光从梯顶落下,如同瀑布般浇在韩烨身上。那霞光触碰到他的身体,之前承受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消耗的灵力都补充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霞光中蕴含的炼体法则,正缓缓融入他的肉身,让《九转玄功》的运转更加顺畅。
韩烨站在第十阶上,低头看向下方的凌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抬手,将悬浮在一旁的封神鼎重新握在掌心,随即转身,望向云雾缭绕的第十一阶。
那里,将是新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