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踏入紫云阁深处的炼器房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窗棂斜斜切入,在积着薄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常年不散的硫磺与灵金气息,角落里堆着数十柄待修缮的灵剑,剑身的裂痕在光影中如同凝固的闪电。他反手关上沉重的铁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将外界的厮杀与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该开始了。”韩烨低声自语,指尖在储物袋上轻轻一抹,一块人头大小的玄铁便凭空出现在锻造台上。
这玄铁通体呈暗青色,表面布满细密的星纹,正是谷洪遗留的地冥域万年玄铁。寻常玄铁在宗灵境修士的灵火下半个时辰便会软化,而这块玄铁却连韩烨的紫霄剑罡都难留下痕迹——三日前他曾尝试以剑劈砍,结果玄铁完好无损,剑身上反而多了道细微的豁口。此刻玄铁静静躺在台上,竟隐隐透出一股厚重的域压,仿佛承载着地冥域万年的灵脉记忆。
韩烨深吸一口气,解开腰间的乾坤袋,将里面的辅料一一取出:三十枚“离火晶”排列成阵,十二片“冰魄叶”覆盖四周,还有一小瓶泛着金光的“龙血砂”——这是他早年斩杀地行龙时收集的精血凝结而成,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这些辅料在《天工造物录》中被称为“三极引”,离火晶燃灵,冰魄叶定形,龙血砂淬性,三者缺一不可。
他走到炼器房中央的聚灵阵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诵起古老的灵文。随着咒语响起,阵眼处的十二块下品灵石同时亮起,淡白色的灵气如同水流般汇入阵纹,沿着地面的凹槽流转,最终在锻造台下方形成一个旋转的灵气漩涡。这聚灵阵是谷洪当年亲手布下,虽历经千年,灵效仍不减当年,此刻运转起来,连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粘稠如浆。
“起!”韩烨一声低喝,右掌按在玄铁之上。《九转玄功》瞬间运转至第五转,金色的灵力自丹田涌遍四肢百骸,掌心腾起一团紫金色的火焰——这是融合了紫霄剑灵力与自身精血的“紫金灵火”,温度足以熔化寻常域器。
火焰包裹玄铁的刹那,炼器房内的温度骤然飙升,墙壁上悬挂的兽皮瞬间卷曲,角落里的铜盆发出“滋滋”的声响,竟有被烤化的迹象。然而玄铁只是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星纹闪烁间,竟将大部分火焰之力反弹回来。韩烨眉头微蹙,这玄铁的坚硬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超出三分。
“看来得用那招了。”他眼神一凝,左手食指在掌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精血渗出,被他屈指弹入紫金灵火之中。精血遇火即燃,化作一道血红色的火焰纹路,沿着灵火表面攀爬上玄铁,如同一条血色小蛇钻进星纹缝隙。
“嗤——”
一声轻响,玄铁表面的红光陡然变亮,星纹如同活过来般剧烈闪烁。韩烨能清晰地感觉到,玄铁内部的结构正在精血的催化下发生松动。他不敢怠慢,双手同时结出“天工印”,引动聚灵阵的灵气注入玄铁:“天工造物,百炼成形,凝!”
紫金灵火猛地暴涨三尺,玄铁终于开始软化,边缘处渐渐化作暗红色的铁水,顺着锻造台的凹槽缓缓流淌。但这熔化速度极慢,半个时辰过去,人头大的玄铁仅剩下拳头大小,而韩烨额头已布满冷汗,《九转玄功》的运转让他的灵力消耗如同泄洪。
“必须加快速度。”韩烨从怀中摸出一枚“凝神丹”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流遍全身,暂时压制住灵力枯竭的眩晕感。他再次引动精血,这一次却并非注入火焰,而是以指尖蘸血,在玄铁表面快速绘制起灵文。
这些灵文正是《天工造物录》中记载的“天网灵文”,共七十二道,每一道都需以精血为墨,灵力为笔,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韩烨的指尖在滚烫的玄铁表面游走,留下一道道血色纹路,灵文成形的瞬间便沉入铁中,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当最后一道灵文绘制完成时,玄铁已彻底化作一团翻滚的铁水,表面悬浮着七十二个血色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接下来,便是化丝。”韩烨望着铁水中的光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天网炼制术的关键,在于将玄铁熔炼成千万根细如发丝的灵丝,每一根灵丝都要蕴含天网灵文,如此才能在后续的淬炼中自行编织成网。
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按,聚灵阵的灵气漩涡瞬间加速,狂暴的灵气如同浪潮般冲击着铁水。在灵力的撕扯下,铁水开始分裂、拉长,渐渐化作一根根银白色的丝线,每一根都只有头发丝粗细,却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但这过程极其凶险,灵丝稍受外力便会断裂,韩烨必须全神贯注地以灵力护持,稍有分心便可能功亏一篑。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炼器房内只剩下灵力流动的“嗡嗡”声和灵丝震颤的细微声响。韩烨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单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袍,顺着发梢滴落在地,与地面的灰尘混在一起,形成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当第一缕月光透过天窗洒入时,铁水终于完全化作灵丝——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根,根根笔直,粗细均匀,在灵力的托举下悬浮在空中,如同一片银色的发丝云。韩烨长舒一口气,正欲稍作歇息,却突然想起《天工造物录》中的警示:玄铁灵丝需引天雷淬炼,方能真正承载紫电之力,否则天网虽成,却难敌大罗境修士的灵技。
他抬头望向天窗,窗外已是繁星满天,夜空澄澈如洗。引天雷淬炼,意味着要在炼器房内打开天窗,直接暴露在天地灵气之中,一旦引雷失控,不仅灵丝会毁于一旦,整个紫云阁都可能被雷劫波及。但此刻,他没有退路。
韩烨走到天窗下,双手结出“引雷印”,口中念诵起引动天雷的咒文。随着咒语响起,他周身的灵力开始与夜空中的雷电之力产生共鸣,炼器房上方的云层渐渐汇聚,原本晴朗的夜空迅速被乌云笼罩,隐隐有雷光闪烁。
“就是现在!”韩烨猛地推开天窗,一股狂暴的天地灵气瞬间涌入,与聚灵阵的灵气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此同时,乌云中一道碗口粗的紫色天雷如同巨龙般俯冲而下,精准地劈入炼器房,击中悬浮在空中的灵丝!
“滋啦——”
雷光爆闪,整个炼器房瞬间被紫色的光芒淹没。韩烨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迎面袭来,身体如同被巨石撞击,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但他顾不上擦去嘴角的血迹,死死盯着灵丝——在天雷的淬炼下,银白色的灵丝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紫金光泽,天网灵文在丝中流转,发出嗡鸣,竟比之前坚韧了数倍!
“成功了……”韩烨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挣扎着站起身,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回气丹”塞进嘴里。丹药的药力迅速扩散,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灵丝虽已初步成形,但要编织成网,还需六日六夜的温养与融合。
他走到锻造台前,看着在灵力托举下缓缓旋转的灵丝,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墨长老的嘱托、玄尘的承诺、凌玥的期盼、牺牲弟子的鲜血……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化作一股强大的信念。
“血煞,敖烈……等着我。”韩烨低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转《九转玄功》恢复灵力,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丝,让它们按照天网的纹路缓慢融合。窗外,夜色正浓,紫云阁的防御阵光芒闪烁,守护着这片暂时的安宁。而在炼器房内,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