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潭方向的灵压波动尚未完全消散,韩烨踏着残留的硝烟赶回紫云阁时,却见议事厅外的广场上站着一道玄色身影。那人负手而立,青灰色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动,周身萦绕的灵气虽不外放,却如渊渟岳峙般让周遭弟子不敢近前——正是地冥域域主,玄尘。
“韩阁主。”玄尘转过身,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些许战场的尘埃,目光却清亮如星,“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
韩烨快步上前拱手行礼,袖口沾染的血渍在玄色衣袍上格外显眼:“不知域主亲临,晚辈有失远迎。”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体内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只需一丝动静便能掀起惊涛骇浪——那是大罗境三品修士独有的威压,远非金灵境或宗灵境可比。
玄尘摆了摆手,视线扫过广场上往来穿梭的疗伤弟子,以及远处飘来的药草香气,轻声叹道:“不必多礼。黑风隘口的战报,老夫已经收到了。血煞那厮的蚀灵幡,果然还是现世了。”
韩烨心头一凛。蚀灵幡乃是天罗域的成名域器,传闻以千万怨灵精血炼制,专噬修士灵气,当年谷洪在世时曾与其交过手,回来后三日未曾言语。如今血煞祭出此物,显然是动了灭族之心。
“晚辈无能,让弟子们折损了不少。”韩烨垂下眼睑,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第一日激战虽击退敌军,却也付出了百余人伤亡的代价,那些年轻的面孔昨夜还在广场上练剑,今晨便已化作冰冷的遗体。
“战争从来不是一人之事。”玄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随老夫上城看看吧。”
两人并肩走上地冥域主城的城墙,夜色已深,城楼下的篝火却连成了长龙,巡逻修士的甲胄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远处的黑风隘口方向,偶尔有灵技碰撞的光芒闪过,如同黑暗中炸裂的星辰。
“知道老夫为何要亲自来吗?”玄尘望着天罗域的方向,声音低沉如钟,“三百年前,老夫初任域主时,也曾与敖烈交手。那时他不过是宗灵境巅峰,却已显露出噬杀本性。如今他晋入大罗境五品,更是视我地冥域为囊中之物。”
韩烨默然。仙界域与域之间的吞并从未停歇,天罗域近年来势力膨胀,早已对资源丰富的地冥域虎视眈眈。此次八域大会,地冥域拒绝臣服,不过是点燃战火的引线。
“血煞此人,你需多加留意。”玄尘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虽是大罗境一品,却修炼了《血魂大法》,能以修士精血临时提升战力。三十年前,他仅凭一己之力覆灭‘青岚宗’,便是靠着此法斩杀了对方的宗灵境长老。”
韩烨心中一震。青岚宗曾是中域的中等势力,巅峰时期有三位宗灵境修士坐镇,却被血煞一人覆灭,其狠辣程度可见一斑。他想起白日里黑雾中那些灵气紊乱的弟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紫霄剑。
“域主放心,晚辈定会小心应对。”
玄尘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为何敖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进攻?”不等韩烨回答,他便自顾自说道,“因为他觉得,地冥域没了谷洪,便是一盘散沙。他以为,老夫这把老骨头,已经撑不起这片疆域了。”
说到此处,玄尘突然抬手,一掌拍在城墙的青石上。只见那坚硬如铁的石砖竟泛起层层涟漪,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波动以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沿着城墙蔓延向远方,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
“但他错了。”玄尘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地冥域的修士,骨头都是硬的!谷洪前辈留下的不仅仅是传承,更是这股不服输的气!”
韩烨望着城墙上蔓延的灵气脉络,忽然明白过来——玄尘这是在以自身灵气激活地冥域的护城大阵。那些隐藏在砖石中的灵脉节点被一一唤醒,如同无数星辰连成的锁链,将整个主城护在其中。
“韩阁主,”玄尘收回手掌,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期许,“紫云阁是地冥域的屏障,你是谷洪前辈选中的传人。如今大敌当前,老夫在此立誓——”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城墙上下,让所有听到的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来:
“地冥域与紫云阁,共存亡! ”
夜风呼啸而过,将这句话送向远方的战场。城楼下的修士们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共存亡!共存亡!”
喊声如同浪潮般席卷了整个主城,连远处的黑风隘口都隐约可闻。天罗域的军营中,正在擦拭断臂的血煞听到这声浪,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城墙上,韩烨望着玄尘坚毅的侧脸,又看了看下方那些眼中燃烧着战意的修士,心中的沉重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他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城墙之上,紫霄剑斜指地面:
“晚辈韩烨,愿以性命守护地冥域,与天罗域死战到底!”
玄尘扶起他,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好!明日起,老夫便将风老他们三位宗灵境长老调往紫云阁。风老擅长侦查,雷老精通阵法,火老则是炼丹高手,有他们相助,你肩头的担子能轻些。”
韩烨心中一暖。宗灵境长老已是各域的中流砥柱,玄尘一次性派出三位,显然是下了血本。他知道,这不仅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多谢域主!”
“不必言谢。”玄尘再次望向天罗域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今夜,老夫便在此坐镇。你回去好生休整,明日的仗,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冲锋陷阵。”
韩烨点头,转身走下城墙。身后,玄尘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夜色中,如同一座永不倾倒的丰碑。城楼下的呐喊声渐渐平息,但那股凝聚起来的战意,却如同燎原之火,在每个地冥域修士的心中熊熊燃烧。
韩烨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战争便不再是紫云阁独自面对。他们的身后,是整个地冥域的修士,是这片土地上传承千年的不屈灵魂。
回到紫云阁时,凌玥正带着弟子清点伤药。见韩烨回来,她连忙迎上前:“阁主,域主那边……”
“放心吧。”韩烨露出一抹坚定的笑容,“从今日起,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凌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用力点了点头。远处的天际,第一缕晨曦正刺破黑暗,将东方的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属于地冥域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