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存的偏殿比主殿更显破败,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阳光透过破洞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墙角的蛛网蒙着厚厚的灰尘,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在光柱中嗡嗡盘旋,更衬得殿内的寂静与萧索。
墨长老亲手为韩烨斟上一杯灵茶,茶汤呈淡绿色,漂浮着几片卷曲的茶叶,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枯瘦的手指握着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然那段尘封的往事,对他而言仍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韩烨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墨长老。从这位老者的眼神中,他能读到深切的悲痛与不甘,那是一种亲历过毁灭却无力回天的绝望。
“千年前的紫云阁,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啊。”墨长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那时的我们,虽算不上仙界顶尖势力,却也有弟子千人,宗灵境长老十余人,在天罗域周边也算有些话语权。谷洪阁主更是天资卓绝,年仅五百岁便已触及仙灵境门槛,是整个南域最被看好的后起之秀。”
他顿了顿,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借茶水压下翻涌的情绪:“变故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那年开春,血影门突然联合天罗域的几个势力,对我们发动了突袭。他们来得极快,像是早就摸清了我们的布防,避开了所有警戒法阵,直接杀进了内院。”
韩烨的指尖微微收紧。血影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下界时遇到的蚀灵纹就与他们有关,没想到这个势力在仙界竟如此猖獗,敢联手围攻一个有宗灵境长老坐镇的宗门。
“那天的血,染红了整个紫云阁。”墨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浮现出痛苦的回忆,“血影门的修士擅长用毒和诡术,他们的蚀灵纹能腐蚀灵器、污染灵脉,我们的弟子根本挡不住。天罗域的修士则负责正面强攻,他们的‘天罗网’专困修士灵脉,一旦被缠上,灵气便会滞涩……”
他闭上眼,像是不忍再回想:“谷洪阁主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独自一人对抗血影门主和天罗域主。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整个紫云阁的护山大阵都被打碎了。我们这些幸存的弟子,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等烟尘散去,阁主和那两位域主都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韩烨皱眉,“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
墨长老摇头,脸上满是苦涩:“没人知道。有人说阁主与他们同归于尽了,有人说阁主被他们擒走了,还有人说阁主带着什么东西遁走了……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看向韩烨,眼神复杂:“血影门和天罗域的人在紫云阁搜了三天三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一无所获,才放火烧了我们的殿宇,霸占了灵脉,扬长而去。从那以后,紫云阁就彻底败落了。”
“剩下的弟子有的心灰意冷,离开了;有的在外出寻找资源时,被血影门的人追杀,死了;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这三十多个老弱病残,守着这一片废墟,苟延残喘。”墨长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若不是你带来阁主的消息,我们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韩烨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座曾经的仙门会如此破败,为何这些修士会如此落魄。那不是自然的衰败,而是一场被刻意遗忘的屠杀留下的伤痕。
他想起了量天尺上的蚀灵纹,想起了下界血影门的行事风格,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墨长老,您觉得他们当年……是在找什么?”
墨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摇了摇头:“不清楚。阁主失踪前,从未提过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但从他们搜山的架势来看,那东西一定对他们极为重要,甚至可能……与阁主的失踪有关。”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轻轻推开,凌玥端着一盘灵果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小声道:“墨爷爷,我师父生前说过,阁主失踪前,曾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三天三夜,出来时神色很凝重,还说过‘绝不能让那东西落入血影门手中’之类的话。”
墨长老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显然凌玥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韩烨心中一动,看来谷洪的失踪果然另有隐情,而那个被血影门觊觎的“东西”,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目光落在殿外那片杂草丛生的演武场上,语气坚定:“墨长老,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既然我继承了谷洪前辈的传承,就绝不会让紫云阁一直沉沦下去。血影门的账,天罗域的仇,我们迟早要算清楚。”
阳光透过破洞照在他身上,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紫云阁的衰败,从今天起,该结束了。
墨长老看着韩烨年轻却坚定的脸庞,浑浊的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或许,这个从下界来的年轻人,真的能给这座破败的仙门,带来一丝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