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后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霜，韩烨盘膝坐在滚烫的铁砧旁，鼻尖还萦绕着白日打铁残留的硫磺与赤铁矿混合的气味。丹田内，九股灵气如受惊的游鱼般乱窜，每一次试图将它们拧成一股的尝试，都会被无形的壁垒弹回，震得他经脉隐隐作痛。
“气灵境的壁垒，竟比猎虎村后山的玄铁岩还要顽固。”韩烨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日前突破气感境巅峰时的欣喜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卡住喉咙的憋闷——吴昊的信里说，他突破气灵境后，一拳能打碎半人高的青石，而自己现在连凝聚稳定的灵气气旋都做不到。
墙角的熔炉余烬尚存，几块被锻打废弃的铁块在炭火中泛着暗红。韩烨望着铁钳夹起的红铁被冷水泼溅时瞬间迸发的白雾，忽然瞳孔一缩：打铁时，生铁需经千锤百炼去除杂质，最后一步淬火更是关键——滚烫的铁器骤然浸入冷水，外层急速收缩，内层却仍在膨胀，正是这种剧烈的温差冲击，才能让铁器生出坚韧的锋刃。
“既然温和的引导行不通，那便试试冲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他猛地站起身，将熔炉中的炭火拨得更旺，同时双手结印，运转起《九转玄功》。这门功法是养父母临终前教给他的，据说来自某个没落的炼体世家，与寻常功法不同，它不直接吸纳灵气，而是通过特定的吐纳法淬炼气血。
随着口诀流转，韩烨的皮肤渐渐泛起淡红色，裸露的手臂上青筋如小蛇般凸起。丹田下方的“气海穴”传来阵阵灼热，那是气血被强行催动的迹象。他能清晰感受到，每一寸肌肉都在震颤，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胸腔，喷出的气息竟带着淡淡的白雾——那是体内温度急剧升高的证明。
“就是现在！”
韩烨猛地转换法门，《聚灵诀》的口诀如清泉般流过识海。如果说《九转玄功》是烈火，那么《聚灵诀》便是引导水流的沟渠。此刻他故意逆转了半道灵气运行路线，让那些本应温顺汇入丹田的灵气，如被闸门拦截的洪水般骤然改变方向。
轰！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碰撞。《九转玄功》催生的灼热气血向上翻涌，《聚灵诀》引导的冰冷灵气向下冲击，交汇点恰好在丹田壁垒之处。韩烨感觉自己像个被吹到极限的皮囊，五脏六腑都在移位，喉头一阵腥甜涌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
“咳……咳咳……”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刚才那一瞬间，灵气逆行几乎震碎他的经脉，若非《九转玄功》淬炼过的肉身比常人强悍数倍，恐怕此刻已经沦为废人。
但奇怪的是，疼痛之中，丹田深处却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强忍着不适内视，竟发现那层坚固的壁垒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而原本散乱的九股灵气，此刻虽依旧躁动，却隐隐有了向裂纹处聚集的趋势。
“有用！”韩烨眼中闪过狂喜。刚才的冲击虽然凶险，却证明了他的猜想——灵气与气血的对冲，能产生类似淬火的效果，而那道裂纹，就是打破壁垒的突破口。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重新盘膝坐好。这次没有急于运转功法，而是回忆着刚才的感觉：气血的热度不够均匀，灵气的冲击角度偏了三分，两种力量的衔接差了半息……就像打铁时火候不到、锤法失准，再好的铁料也难成利器。
半个时辰后，韩烨再次尝试。他先以《九转玄功》缓慢升温，让气血如温水煮茶般逐渐沸腾，直到全身皮肤透出玉石般的光泽。随后，他将《聚灵诀》运转到极致，这次没有逆转灵气路线，而是让灵气在丹田外盘旋三周，如同铁匠观察铁料的火候般耐心等待。
当体内气血与灵气的力量达到微妙的平衡时，韩烨轻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出一个从未试过的印诀——那是他结合打铁时翻折铁料的手法，临时创造的半式灵诀。
嗡！
灵气如被驯服的野马，顺着印诀指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撞向丹田壁垒。与此同时，灼热的气血如潮水般紧随其后，在灵气撞开缝隙的瞬间涌上前，将那道裂纹死死撑住。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持续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有把无形的凿子正在一点点撬开坚固的石门。韩烨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滴落在石板上，瞬间被自身散发的热气蒸成白雾。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道裂纹在灵气的冲击和气血的撑持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九股灵气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涌向裂缝，每一次冲刷都让壁垒震动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当红日的第一缕金光越过铁匠铺的墙头，照在韩烨布满汗水的脸上时，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丹田内，那道裂纹已经扩大到能容纳两股灵气并行通过，而原本散乱的灵气，此刻正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动——它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游丝，而是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围绕着裂纹旋转，每转一圈，体积便缩小一分，密度则增加一分。
“灵气压缩……”韩烨喃喃自语。这正是气灵境的关键！只有将气态的灵气压缩到极致，才能凝聚成气旋，而气旋的密度，直接决定了气灵境修士的实力。
他没有继续冲击，而是缓缓收功。刚才的两次尝试让他明白，突破之事急不得，就像淬火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反复锻打、多次淬炼。他走到熔炉旁，添了些柴薪，看着跳跃的火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墙角的青石上，那滩血迹已经干涸，在晨光中呈现出深褐色。但在血迹旁边，却多了几道浅浅的指痕——那是韩烨刚才握拳时，无意识间用指尖灵气划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