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越过清风镇的木质栅栏，韩烨就已经将铁匠铺的门扉擦拭干净。炉子里的炭火还保持着余温，铁砧上昨夜未完成的半块铁坯泛着青灰色的光泽，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同。
“韩烨，真要去？”吴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肩上斜挎着一柄家传的青铜剑，剑鞘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被打磨得锃亮。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怒意——昨天傍晚，他去探望被妖兽抓伤的堂叔时，对方整条手臂都布满了细密的血洞，那是低阶妖兽“毒刺猪”的杰作。
韩烨放下抹布，转身从墙角提起一根自己炼制的灵铁矛。矛身约七尺长，枪头呈菱形，边缘刻着三道浅淡的纹路，正是他不久前掌握的“破甲”灵文。阳光下，矛身流转着一层微弱的灵光，那是金属与灵气交融的证明。“镇卫所的公告栏贴了三天，报名的人还不到二十个。”他掂了掂灵铁矛的重量，入手沉稳却不滞涩，“总不能看着那些农户白白送命。”
吴昊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爹已经跟镇卫所的王队长打过招呼了，咱们现在过去正好。”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队里有几个是韩家分支的人，还有……测灵堂的学徒。”
韩烨握着矛柄的手指紧了紧，木柄上被他常年打铁磨出的茧子微微发烫。他想起韩平在集市上那道冰冷的灵压，想起韩磊带人拦截时的嚣张气焰，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去是为了守镇子，不是为了跟谁斗气。”他将灵铁矛靠在肩头，“走吧。”
镇卫所设在清风镇的中心广场旁，是一座由青石搭建的院落，门口竖着两杆锈迹斑斑的铁枪，象征着守卫之责。此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大多是镇上的猎户和散修，腰间或别着砍刀，或挎着弓箭，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是吴铁匠的儿子和那个……伪灵根？”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目光落在韩烨身上时，带着明显的审视。这些天“伪灵根引来妖兽”的谣言虽已平息，但多数人对这个突然在镇上崭露头角的少年仍存疑虑。
韩烨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负责登记的文书前。那文书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凡灵境五品的修为，正低头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姓名，修为，擅长何种技艺。”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韩烨，凡灵境三品，擅长炼器，近战亦可。”
文书的笔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韩烨一番，又瞥了眼他身后的灵铁矛：“凡灵境三品？还是伪灵根？”他嗤笑一声，“镇卫所招的是能杀妖兽的修士，不是来添乱的娃娃。”
吴昊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刘文书，韩烨的本事你不知道！前几天韩平长老的孙子带人找事，被他一拳就打飞了，凡灵境七品都不是对手！”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几道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那刘文书显然也听说过街头冲突的事，脸色微变，却依旧嘴硬：“蛮力有什么用？妖兽可不是靠拳头能打退的。防御队要的是灵技，是灵力，不是打铁的力气。”
“灵技和灵力，我或许不如各位。”韩烨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但对付妖兽，光有灵力不够。”他上前一步，将灵铁矛平举，“这是我炼制的灵铁矛，刻有‘破甲’灵文，凡灵境五品以下的妖兽，一矛可穿其防御。”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清风镇虽有几家灵器铺，但大多是从岚风城进货，镇上能炼制灵文灵器的，除了秦家的专属工匠，再无他人。一个“伪灵根”的少年，竟有如此炼器术？
刘文书眉头紧锁，显然不信：“空口白牙谁不会说？有本事露一手看看。”
院墙角堆着几块被妖兽撞碎的青石，每块都有半人高，质地坚硬。韩烨看了一眼，提着灵铁矛走过去，深吸一口气，体内《九转玄功》悄然运转。凡灵境三品的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最终汇聚于右臂。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将打铁时锤炼出的爆发力凝聚于矛尖，猛地向前刺出！
“嗤——”
一声轻响，灵铁矛的枪头如同切入豆腐般没入青石，三道“破甲”灵文同时亮起，青灰色的石屑飞溅。韩烨手腕一拧，矛尖顺势向上挑动，半块青石竟被硬生生撕裂，断面平整如镜！
那可是能承受凡灵境修士全力一击的青石，竟被一柄长矛轻易破开？而且韩烨从头到尾都没释放出多少灵力波动，全凭肉身力量和灵器本身的威力！
“这……这灵文的威力，比秦家铺子卖的还好！”一个常年跑山的猎户失声说道，他曾见过秦家工匠炼制的灵器，论锋利度，远不及眼前这杆灵铁矛。
刘文书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好！有这等利器，对付妖兽便多了几分胜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男子从内院走出，身材魁梧，腰间佩着一柄长刀，眼神锐利如鹰。他是镇卫所的领队之一，气灵境三品修士赵刚，也是清风镇公认的实战高手。
“赵队！”刘文书连忙起身行礼，态度恭敬了许多。
赵刚没理会他，径直走到韩烨面前，目光落在灵铁矛上，带着一丝赞赏：“这灵文是你自己刻的？”
“是。”
“不错。”赵刚点点头，“防御队缺的就是趁手的武器，你这炼器术，比修为更有用。”他转向刘文书，“登记上，韩烨和吴昊，都算入第三队。”
刘文书不敢再反驳，连忙拿起笔：“是，赵队。”
吴昊兴奋地拍了拍韩烨的肩膀，低声道：“我就说没问题吧！”
韩烨微微颔首，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他注意到，院子角落里站着两个身着韩家服饰的修士，正用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其中一个正是韩平的远房侄子韩冲。显然，韩家的人并未因为他加入防御队就放下敌意，反而可能将这视为新的挑衅。
登记完毕后，赵刚将所有队员召集到院中，开始分配队伍。防御队共分三队，每队十人，由一名气灵境修士带队，负责不同的区域。韩烨和吴昊被分到了第三队，领队是个名叫钱立的气灵境一品修士，身材瘦高，脸色有些苍白，看模样像是久居内室的文修，而非擅长战斗的武者。
“第三队负责西侧农田，那里靠近黑松林，是近期妖兽出没最频繁的地方。”钱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扫了一眼队员，目光在韩烨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明显的审视，“队里规矩不多，只一条：听指挥，不擅自行动。尤其是你——”他忽然指向韩烨，“伪灵根修炼不易，别逞能丢了性命，连累全队。”
这话带着几分刻意的贬低，吴昊顿时就怒了：“钱领队！韩烨刚才的本事你也看到了，凭什么——”
“吴昊。”韩烨拉住他，轻轻摇头，“钱领队是好意提醒，我记下了。”
钱立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一面盾牌和一把长刀：“半个时辰后出发，各自准备。”
队员们散去准备时，韩烨注意到那两个韩家修士也在第三队，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朝他投来不善的目光。其中一个高个子修士韩冲，凡灵境六品的修为，是队里除了领队外修为最高的人。
“那韩冲是韩平的心腹，据说前几年在测灵堂当学徒时，就因为韩平的关系，没少欺负散修。”吴昊凑到韩烨耳边低语，“咱们得小心点，别被他们暗地里使绊子。”
韩烨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农田方向。晨曦中，田埂上已经有几个早起的农户在劳作，他们显然没意识到，潜藏在黑松林边缘的危险，正一步步逼近。他握紧手中的灵铁矛，矛身的冰冷触感让他更加清醒——加入防御队，不仅仅是为了守护镇子，更是为了在实战中磨练自己。谷洪曾说过，修行之路，从来不是闭门造车就能成就的，唯有经历风雨，才能真正成长。
半个时辰后，第三队队员在院门口集合。钱立背着长刀，手持盾牌，脸色依旧平淡：“出发。”
十人队伍鱼贯走出镇卫所，沿着青石路向西而行。韩烨和吴昊走在队伍中间，前者扛着灵铁矛，后者握着青铜剑，两人不时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清风镇的西侧农田一望无际，金黄色的稻穗在风中起伏，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远处的黑松林边缘，雾气缭绕，隐约能看到参天古木的轮廓，那里是妖兽的巢穴，也是他们此行的防线。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巡逻警戒，遇到落单的低阶妖兽可以斩杀，若遇到成群的，立刻发信号求援。”钱立的声音在田埂上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尤其是铁脊狼和毒刺猪，前者速度快，后者防御强，都不好对付。”
韩烨一边走，一边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的目光扫过稻田深处的稻草人，掠过田埂边的杂草，甚至注意到泥土中残留的几个异常的脚印——那脚印比普通野兽的更大，边缘带着锋利的爪痕，显然是妖兽留下的。
“韩烨，你看什么呢？”吴昊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声问道。
“脚印。”韩烨指向泥土中的爪痕，“至少是三只，从黑松林方向过来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吴昊凑近一看，果然发现了几处模糊的爪痕，顿时有些紧张：“那我们要不要……”
“继续前进。”韩烨摇摇头，“现在回去报信，只会打草惊蛇。等确定它们的踪迹，再做打算。”
他的冷静让吴昊安心了不少，也让队伍里几个原本轻视他的队员暗暗点头。这个“伪灵根”少年，似乎比他们想象中更可靠。
队伍继续前行，距离黑松林越来越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那是妖兽特有的气息。韩烨握紧了灵铁矛，体内的灵力和《九转玄功》都保持在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踏入这片农田开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