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薄雾,铁匠铺的烟囱率先在镇子东头冒起黑烟,铁砧撞击的“叮当”声准时划破宁静。韩烨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上汗珠顺着肌肉线条滑落,每一次挥锤都带着沉稳的节奏,将烧得通红的铁块砸出细密的纹路。
“这小子的力道又涨了。”吴铁匠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着韩烨手臂上虬结的青筋,眼底藏着几分欣慰。自打三个月前韩烨修复了那座废弃的古炉,不仅打铁的手艺突飞猛进,连带着这身炼体的功夫也日渐扎实,寻常凡灵境修士怕都经不住他全力一拳。
吴昊趴在旁边的木料堆上,手里把玩着一块边角料,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韩烨哥现在打出来的农具,镇上农户都抢着要呢,说比别家的耐用三倍。”
韩烨没接话,只是将淬过火的镰刀浸入冷水,“滋啦”一声白雾腾起,他拿起麻布擦了擦刃口,刃面映出他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就在这时,铁匠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同于寻常农户的劣马,这马蹄声沉稳有力,显然是匹好马。
吴铁匠皱了皱眉,磕了磕烟杆:“这时候来客人?”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铺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护卫,腰间都佩着制式统一的短刀。男人面白无须,眼角微挑,目光扫过铺子里的铁器时带着明显的审视,最后落在韩烨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哪位是韩烨小友?”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倨傲,仿佛开口询问已是天大的恩赐。
韩烨将镰刀放下,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我就是。阁下是?”
“在下秦忠,忝为清风镇秦府管事。”男人慢条斯理地拱手,目光却像秤砣似的在韩烨身上掂量,“久闻小友一手打铁的手艺出神入化,连寻常铁器都能打出几分灵气,不知是真是假?”
吴铁匠脸色微变,悄悄给韩烨使了个眼色。清风镇谁不知道,秦韩两家虽同是镇上的修行家族,却向来面和心不和,秦家世代经营矿石生意,在镇上势力盘根错节,远非韩家那个旁支能比。秦府的管事亲自登门,绝不可能是来买农具的。
韩烨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眼神,示意吴铁匠稍安勿躁,随即笑道:“秦管事谬赞了,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手艺,谈不上出神入化。”
秦忠“呵”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莹白的玉面上刻着个“秦”字,隐隐有灵气流转。“我家少主听闻小友或许能炼制些粗浅的灵器,特意让我来问问,小友是否愿意为秦家效力?”
这话一出,吴昊差点跳起来。灵器?那可是需要在铁器中刻入灵文,引动灵气的物件,整个清风镇也只有镇西头那个从岚风城来的老掌柜能勉强炼制,韩烨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韩烨心中也是一凛。他确实在古炉的帮助下,成功在一柄铁剑上刻过最简单的“坚硬”灵文,但这事除了吴铁匠师徒,从未对外人说起。秦家消息如此灵通,显然早就盯上自己了。
“秦管事说笑了。”韩烨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精光,“灵器岂是我这等凡铁匠能碰的?别说刻灵文,就是熔炼灵铁的火候我都掌握不住,怕是要辜负秦少主的美意。”
秦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向前一步,身上隐隐透出一丝灵力波动——气灵境修士!他盯着韩烨的眼睛,语气带着施压的意味:“小友不必过谦。我家少主说了,只要你肯出手,酬劳好说。寻常凡铁炼制的农具,市价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三件,若是你肯为秦家炼器,一件灵器,少主愿出五十块下品灵石,材料由秦家提供。”
五十块下品灵石!吴昊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师徒俩累死累活打一个月铁,也就能攒下两三块下品灵石,这简直是天价!
韩烨心中却更沉了。秦家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绝不是看中他那点微末的炼器本事。他想起测灵大会上韩平的羞辱,想起父亲偶尔提及的韩家往事,秦家这时候抛来橄榄枝,更像是在向韩家示威,而自己,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多谢秦少主厚爱。”韩烨抬起头,神色平静无波,“只是我确实技艺尚浅,万一炼坏了秦家的材料,那可担待不起。不如等我再练个三年五载,若到时候秦府还需要人,我再登门自荐如何?”
这话说得既给了秦家台阶,又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意思。秦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有如此定力,五十块下品灵石都没能让他动心。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小友倒是谨慎。也好,此事不急,这是我的名帖,小友想通了,随时可以来秦府找我。”说罢,他将一张烫金名帖放在铁砧上,又深深看了韩烨一眼,带着护卫转身离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巷口。
铁匠铺里静了半晌,吴昊才憋不住问道:“韩烨哥,你怎么把秦家拒了?那可是五十块下品灵石啊!”
吴铁匠却狠狠敲了他一下:“你懂什么?秦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他转向韩烨,神色凝重,“这秦忠是秦家家主的心腹,向来掌管外务,他亲自来,说明秦家是认真的。但他们越是看重你,你就越要小心。”
韩烨拿起那张名帖,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名帖边缘隐约有灵纹流转,竟是件最低阶的法器。他轻轻一捏,名帖化作粉末:“我知道。他们要的不是灵器,是能让韩家不痛快的由头。”
阳光透过薄雾照进铁匠铺,落在那些寒光闪闪的铁器上。韩烨望着秦忠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拳头。无论是秦家的拉拢,还是韩家的打压,都让他更加清楚,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唯有变强,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铁砧上的镰刀还在散发着余热,韩烨拿起锤子,再次挥下,“叮当”声比刚才更加响亮,也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