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后院的角落，韩烨蹲在那口刚修复好的旧炉前，指尖还残留着铜水冷却后的冰凉触感。夕阳的金辉透过院墙的缝隙斜斜照进来，在暗青色的炉身上流淌，那些被铜水填补的裂缝此刻竟像一条条蛰伏的银线，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泛光。
“该试试了。”韩烨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十几片干枯的草叶，边缘泛着淡淡的紫晕——这是他前天从韩振那里软磨硬泡讨来的灵草边角料。韩振是村里唯一懂些草药的猎户，说这草叫“引火藤”，晒干了能点着妖兽洞穴里的沼气，寻常火石擦不燃，非得用带灵力的火星才能引燃。当时韩振还打趣：“你个伪灵根拿这玩意儿干啥？当柴火烧都嫌烟大。”
韩烨没解释。他想起谷洪残魄偶尔闪过的念头：“灵炉生火，非灵物不引，非灵力不催。”这口炉子既然刻着灵文，寻常炭火想必真如吴铁匠说的那样，只会把炉壁烧得崩裂。
他小心翼翼地将引火藤铺进炉膛，又往里面添了些劈得极细的青冈木炭。这些木炭是他特意挑选的，木质紧实，燃烧时火焰稳定，最适合观察火势变化。做完这一切，他退后半步，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丹田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灵力按照《聚灵诀》的路线缓缓流转。这几日修复炉子时，他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打磨灵力的操控——修补灵文时要将灵力凝在凿子尖端，灌注铜水时更得让灵力像细线般牵引，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此刻再运转灵力，竟比往日流畅了数分，仿佛那口炉子在修复过程中，也反哺了他的修行。
“就是现在。”韩烨猛地睁开眼，右手指尖对准炉膛，将一缕灵力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嗤——
淡白色的灵力触碰到引火藤的瞬间，干枯的草叶竟像活过来一般微微颤抖，随即冒出一缕青烟。不同于寻常草木燃烧的焦糊味，这青烟带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飘到鼻端时，竟让韩烨的精神为之一振。
火苗起初只是黄豆大小的一点蓝，在引火藤上静静燃烧。韩烨屏住呼吸，目光落在炉膛内壁那道刚补全的“聚火”灵文上。他记得《天工造物录》里说，灵文需以灵力激发，就像用钥匙开锁，力道和角度都得恰到好处。
他再次催动灵力，这次不再是散逸的一缕，而是凝聚成一道细细的灵丝，精准地探向那道暗青色炉壁上的灵文凹槽。当灵丝触碰到灵文刻痕的刹那，韩烨清晰地感觉到，整个炉身仿佛轻轻震颤了一下，就像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鼻尖的痒意。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从炉底升起，原本只有豆点大的火焰骤然暴涨！赤红色的木炭在蓝焰中噼啪作响，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缩、聚拢，火焰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赤红转为橘黄，再从橘黄变成纯净的淡蓝。
“好热！”韩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额前的碎发被热浪吹得微微飘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热量与寻常炭火截然不同——寻常炭火的热是扩散的，烤得人皮肤发烫；而这灵炉的火焰却像是被无形的墙壁包裹着，所有热量都被牢牢锁在炉膛里，只有凑近了才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灼烫。
他伸手拿起一根铁钳，夹起一块拳头大的普通铁块伸进炉膛。不过眨眼功夫，铁块的边缘就泛起了樱红色，这要是在寻常铁匠炉里，至少得烧上一炷香的时间。韩烨心中一动，又将铁钳往火焰中心送了送——那里的火焰是更深的靛蓝色，靠近时铁钳的木柄都开始发烫。
滋啦！
不过三息时间，那块原本只是边缘发红的铁块，竟整个儿变得通红透亮，甚至隐隐有融化的迹象。韩烨连忙将它夹出来，铁块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表面“腾”地冒起一层白烟，落在地上时，坚硬的泥土地面竟被烫出个焦黑的小坑。
“这……这是真的灵炉！”韩烨的心脏“砰砰”直跳，激动得手心冒汗。他虽然没见过真正的灵炉，但《天工造物录》里明确记载：“凡灵炉，火焰呈青蓝，聚热而不散，炼凡铁如融脂，此为下品之兆。”
眼前这口旧炉，竟然真的符合下品灵炉的特征！
他想起吴铁匠说的“十年前从妖兽山脉捡来”，想起那道断裂的“聚火”灵文，忽然明白了——这恐怕是某个修士修炼途中损坏了灵炉，又懒得修复，便随手丢弃在山野里。寻常铁匠不懂灵文，只当是个烧不热的废铁炉，没想到竟被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谷洪前辈说得对，炼器先寻好炉。”韩烨轻抚着炉身，暗青色的金属表面还带着余温，那些被铜水补好的裂缝在火光映照下，竟像是灵文的延伸。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口灵炉的秘密，恐怕不止“聚火”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后院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吴昊抱着一捆柴禾走进来，看到炉膛里跳动的蓝火，顿时瞪大了眼睛：“烨哥！你这炉子咋烧出蓝火苗了？跟村里祭神时烧的香火气一样！”
韩烨笑着关掉炉门，将火焰压小：“这炉子修好了，以后烧火快得很。”他没直接说这是灵炉——吴昊心思单纯，要是知道这炉子的价值，保不齐会在外面说漏嘴。
吴昊放下柴禾，凑到炉边好奇地打量：“真神了！以前王大叔的铁匠铺烧红一块铁得半天，你这炉子烧得比他那口新炉子还旺！”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烨哥，我爹让我问你，今晚还回去吃饭不？他炖了野猪肉。”
韩烨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到山后，天边只余下一抹淡淡的霞光。他点头道：“回去，等我把炉子收拾好就走。”
吴昊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瞅了眼那口散发着奇异蓝光的炉子。韩烨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灵炉，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有了这口灵炉，他离真正的炼器之路，终于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