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在混沌雾气中定定地望着谷洪，青衣人的身影因情绪波动而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灰色气流撕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痛苦与不甘，那是一种穿透了漫长时光依然未曾消散的恨意。
“空间裂缝……那是什么地方？”韩烨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尽管在这片奇异的意识空间里，他的话语更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念头。
谷洪抬起手，袖口露出的手腕处有一道虚幻的伤痕，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闪烁。“凡界的修士终其一生，也难窥空间法则的皮毛。可在仙界，撕裂空间进行短途传送，是宗灵境修士的基本手段。”他的指尖划过虚空，雾气随之涌动，勾勒出一道扭曲的光痕，“那天我被师弟偷袭，仙元溃散，护身法宝‘青岚盾’也被他们联手打碎，眼看就要魂飞魄散……”
画面在雾气中变得清晰：高空之上，七彩仙株散发的光芒映照着破碎的云彩，谷洪浑身是血，青色道袍被撕裂成布条，胸口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正汩汩流着金色的血液——那是仙界修士特有的仙元之血。他身后，三个原本同行的修士手持法器，眼神冰冷如霜，为首的白面修士正是他的师弟，手中长剑还滴着金血。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谷洪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颤抖，“我燃烧了最后三成仙元，强行催动《紫云秘录》里的禁术‘虚空破’，硬生生在身前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那裂缝黑漆漆的，像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连光线都能吞噬……”
画面中，谷洪转身跃入裂缝，身后传来师弟惊怒的嘶吼：“师兄！你疯了！那里面是空间乱流！”可他没有回头，决绝的背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他们以为我是自寻死路，其实我是赌命。”谷洪苦笑一声，雾气中的画面随之一变，变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虚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天地之分，只有无数闪烁的光点飞速掠过，时而化作锋利的光刃，时而扭曲成旋涡。“空间裂缝里确实有空间乱流，那是法则碎片形成的风暴，别说我当时重伤，就算全盛时期的修士，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韩烨看见画面中的谷洪在乱流中翻滚，原本就残破的身躯被光刃切割得更加凄惨，金色的血液在虚空中化作点点星火。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被撕碎的痛苦。
“可我没料到，裂缝深处还藏着更可怕的东西。”谷洪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那是空间虫潮。”
雾气剧烈翻涌，无数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子从虚无中涌现，它们没有眼睛，通体漆黑，口器却像微型的空间裂缝，所过之处，连光怪陆离的乱流都被啃噬出一个个空洞。画面中，谷洪刚躲过一道空间风暴，就被铺天盖地的虫潮包围，那些虫子无视他残存的仙元防护，直接穿透他的肉身，疯狂啃噬起来。
“它们以空间为食，修士的肉身对它们而言，不过是蕴含空间法则的点心。”谷洪的身影在雾气中变得透明了几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被啃成虚无，仙魂在剧痛中几欲溃散。就在那时，我摸到了怀里的半截臂骨——那是我早年历练时，从一处上古修士墓里得到的异宝，质地坚硬无比，连仙火都烧不化，平时就当护腕戴着。”
画面中，谷洪拼尽最后一丝仙魂之力，将残魄猛地缩进那截臂骨里。奇异的是，那些空间虫似乎畏惧臂骨的材质，纷纷退散。但他的肉身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一缕残魄困在臂骨中，随着空间乱流漂泊。
“我本以为能借此苟活，可空间裂缝里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灵气补充。”谷洪叹了口气，雾气中的画面开始模糊，“臂骨虽然能隔绝虫潮，却挡不住仙魂的自然消散。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变淡，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他抬起手，虚幻的手指拂过韩烨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没办法，我只能用最后残存的仙精，在臂骨上设下‘锁魂印’。那是一种自封的禁制，能让残魄陷入沉睡，最大限度减少消耗。我当时想，就算永远醒不来，至少能留下一缕痕迹，总比彻底消散要好……”
雾气渐渐平静，谷洪的身影也稳定下来，只是比之前更加虚幻。“我在黑暗中睡了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千年？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直到昨晚，你的血滴在臂骨上……”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你的血液里有种很奇特的力量，像是蕴含着一丝混沌气息，正好克制我的‘锁魂印’。禁制一破，我就感觉到了外界的生机，这才醒了过来。”
韩烨的心沉了下去，他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谷洪的苏醒，更像是油灯耗尽前的最后一亮。
“所以……你说的‘最后一面’，是真的？”他艰难地问道。
谷洪坦然点头，脸上没有悲伤，反而带着一丝解脱：“仙魂耗散，本就是定数。能在消散前遇到你，把这三部功法传下去，也算不负师门所托，不负这截臂骨的守护之恩了。”
雾气开始旋转，将谷洪的身影慢慢推向中央，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却异常清晰：“接下来，你仔细看好……这《九转玄功》的入门心法，要配合特殊的吐纳之法……”
韩烨知道，真正重要的时刻来了。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谷洪的身影，将对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刻在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