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扛着铁甲野猪的尸体回到清风镇时,夕阳正把镇口的石板路染成金红色。他刻意绕了条人多的街道,粗粝的手掌拍着野猪厚实的皮甲,那道被猎刀劈开的裂口在暮色里泛着白,像一张咧开的嘴,替他诉说着昨日的惊险。
“王大哥这是遇上铁甲猪了?”杂货铺的李掌柜探出头来,看清猎物模样顿时咋舌,“这畜生皮比铁板还硬,你这刀……”
王猛把猎刀从腰间解下来,刀身在余晖里闪过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那是韩烨新炼的猎刀,刀背两道交错的灵文在动时会隐隐发亮,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光点。“不是我这刀厉害,是韩小哥的手艺神了!”他把刀刃往猪皮裂口上一比,“一刀下去,跟切豆腐似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半个镇子。第二天清晨,韩烨刚把铁匠铺的木门卸下来,就见门口站着三个背着弓箭的猎户,脚边放着刚从山里带来的野兔,显然是等了许久。
“韩小哥,给俺也炼把猎刀呗?”领头的矮个汉子搓着手,露出憨厚的笑,“俺不要王猛那把那么厉害的,能劈开普通妖兽皮就行,价钱好说。”
韩烨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镇上的武夫刘三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时震得地面都晃了晃,他怀里揣着个布包,打开来是块泛着寒光的精铁:“韩小哥,我听说你能在铁上刻‘玩意儿’,让兵器更趁手?你看我这料,能不能给打把斧头?”
不到巳时,铁匠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有猎户要箭头的,说普通铁箭头射不穿狼妖的皮;有货郎要柴刀的,希望能一刀劈开老树桩;甚至连隔壁村的木匠都来了,想让韩烨给刨子镶个更锋利的刃。吴铁匠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看着这群往日只认张屠户铁器铺的乡亲,烟杆在鞋底磕了磕,嘴角藏不住笑意。
“烨哥,这都快排到巷口了。”吴昊搬着刚劈好的柴回来,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吐了吐舌头,“咱今儿怕是要忙到后半夜了。”
韩烨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昨夜为了赶工,他右手虎口被锤子震出了淤青。灵炉虽然省力,但刻画灵文时需要精准控制灵力,每一次下锤都像用绣花针穿钢丝,精神消耗远超体力。他望着人群里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谷洪残魄说过的话:“匠人立身,不在多而在精,贪多嚼不烂,砸的是自己的招牌。”
“诸位乡亲,”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灵力的震颤,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韩某手艺尚浅,一天最多能成三件器物。”
人群顿时起了骚动。“那俺们排这么久……”有人急了。
“这样,”韩烨指着队列里几个背着弓箭、裤脚沾着泥的猎户,“猎户兄弟们常年在山里搏命,器物关乎性命,优先他们。其他人请留下姓名和需求,按顺序来,韩某保证,只要接了的活,绝不含糊。”
这话一出,人群里反倒平静了。清风镇的人都知道,猎户们进山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把趁手的兵器确实比旁人的柴刀斧头重要。刘三率先点头:“韩小哥说得在理,俺不急,先给猎户兄弟们炼。”
韩烨取来纸笔,让吴昊帮忙登记。他自己则走到灵炉边,先给排在首位的猎户炼制箭头。那猎户要对付的是速度极快的风狼,韩烨特意在箭头尾部加了半道“定风”灵文——虽不能完全定住风狼,却能让箭头在飞行时更稳,命中率提高三成。
铁块在蓝火中翻滚,韩烨的锤子起落得极有章法。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灵力的注入,灵文在高温下逐渐成型,像活过来的小蛇,在金属内部游走、盘踞。吴昊在一旁拉风箱,看着炉膛里的火焰随着韩烨的呼吸明暗,突然觉得自家这铁匠铺,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正午时分,第一组三件器物完工:两柄猎刀,一副箭头。取货的猎户们拿着新兵器,在铺子里就迫不及待地试了起来,一刀劈开木桌的脆响,让排队的人看得眼热。韩烨趁着间隙喝了口吴铁匠递来的热汤,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韩小哥,张屠户在对面看了好一会儿了。”吴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韩烨抬头望去,只见街对面的铁器铺门口,张屠户抱着胳膊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他看到韩烨望过来,狠狠啐了口唾沫,转身进了铺子。
“别管他。”韩烨擦了擦汗,重新拿起锤子,“干活。”
夕阳西沉时,最后一件兵器完工。韩烨把铺子收拾干净,看着登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估算了一下,至少要忙到下个月才能清完这些订单。吴昊数着今天收到的灵石,笑得合不拢嘴:“烨哥,这比咱仨月打铁挣得还多!”
韩烨却望着灵炉里渐渐熄灭的余烬,眉头微蹙。订单多了,需要的材料也多了——尤其是灵草和灵晶。普通炭火已经跟不上灵炉的需求,而刻画复杂灵文时,没有灵晶辅助,成功率会大打折扣。他想起王猛说过,镇上的药铺和杂货铺,背后都有韩家分支的影子。
“昊子,”他把灵石分成两份,一份递给吴昊,“这是你的,拿着。剩下的,帮我去买些火绒草和铁矿,越多越好。”
吴昊接过灵石,突然想起早上张屠户那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烨哥,张屠户会不会……”
“他要是敢来捣乱,我自有办法。”韩烨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灵炉暗青色的炉壁上,那里,被修复的“聚火”灵文正散发着微弱的光,“但咱得先把自己的事做好。”
夜色渐浓,铁匠铺的灯还亮着。韩烨坐在灵炉边,借着灯光翻看《天工造物录》,书页上关于“灵文组合”的章节被他用朱砂画了许多圈。订单纷至是好事,却也逼着他必须更快地提升技艺——清风镇这潭水,似乎要因为他这口灵炉,渐渐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