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郊外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清新,远比市区的喧嚣来得沁人心脾。那片被叶尘选中的土地,已然褪去了荒芜,温棚被修缮一新,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大片翻垦过的土地裸露着深褐色的肌肤,等待着生命的植入。
傅雨霏换下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高定套装,穿着一身轻便的棉质运动服,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素面朝天,却洋溢着一种不同于商界精英的、充满活力的清新气息。她跟着叶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松软的土地上,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属于他们的“新大陆”。
叶尘则是一身利落的粗布衣裤,脚蹬劳保胶鞋,打扮得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唯有那挺直的脊梁和清隽的眉宇,透露出不凡的气度。他手中拿着几包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种子,正细细检查着土壤的湿度与松软程度。
“今天先种这一片,”他指着一块已经被细致整理成垄的土地,“主要是‘玉竹’和‘黄精’,性喜阴润,土质需疏松肥沃,我昨日已施了底肥。”
他将一把小巧的锄头递给傅雨霏,又递给她一包标注着“玉竹”的种子。那锄头在他手中显得轻巧,到了傅雨霏手里,却莫名觉得有些沉。
“像这样,”叶尘蹲下身,做示范动作,用锄头在土垄上划出深浅一致的浅沟,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沟不能太深,否则幼苗破土艰难;也不能太浅,否则根系无处着力。撒种要均匀,间距约莫一指……”
傅雨霏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拿起锄头。平日里签署亿万合同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握着这小小的农具,却显得有些笨拙。她用力划下去,沟壑深浅不一,边缘也毛糙不堪。她有些懊恼地蹙起眉。
叶尘没有笑话她,只是伸出手,覆在她握着锄头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腕,轻柔而稳定地再次划出一道笔直均匀的浅沟。“手腕放松,力道用在指尖,顺势而为。”他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鬓角。
傅雨霏的心微微一动,依言调整。几次尝试后,虽然依旧比不上他的娴熟,但划出的沟壑总算像样了许多。
接着是播种。她捏起那些细小如尘的玉竹种子,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一颗颗地撒入浅沟中,生怕浪费了任何一粒。这对习惯了宏观布局、动辄调动千万资源的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每一个微小的生命,都在她指尖被郑重地托付给这片土地。
叶尘在一旁处理需要特殊手法浸泡催芽的“黄精”种子,偶尔抬头看她。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那小小的种子上。那神情,比她处理最复杂的并购案时,更多了几分纯粹的投入与虔诚。
他心中一片柔软。他知道,以她的身份,本不必沾染这些尘土,但她却甘之如饴。
劳作间隙,两人坐在田埂边的树荫下休息。傅雨霏喝着水,看着眼前初具规模的土地,虽然腰背有些酸软,手上也沾满了泥土,心中却充盈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以前只看过报表上的数字,仓库里的成品,”她望着那片他们亲手播种的土地,轻声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着‘希望’被种下去。”
叶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有着同样的期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顺应天时,等待它们汲取天地精华,破土而出,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他顿了顿,看向她,语气温和而郑重:“谢谢你,雨霏。陪我在这里。”
傅雨霏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身后那片他们共同挥洒汗水的土地。她忽然觉得,这里不仅仅是他的药圃,更是他们共同构筑的一个小小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说什么谢,”她弯起嘴角,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明亮,“这也是我的‘事业’啊。”
她用的词是“事业”,而非“兴趣”或“帮忙”。这个词,赋予了这片药圃更重的分量,也道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理想,她参与其中,便也成了她愿意为之倾注心力的共同目标。这里,远离了傅氏集团的勾心斗角,远离了“黑曜石”的阴影,只有泥土的芬芳,种子的希望,和彼此陪伴的宁静。
她甚至在心里,将这片尚在襁褓中的药圃,悄悄视作了他们未来“爱巢”的雏形。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可以躲避外界风雨、共同耕耘守护的安宁所在。
休息过后,他们又一起为刚播种的土地细细覆盖上一层薄薄的、保湿的稻草,并检查了温棚里几株提前育苗的珍稀药草的湿度。
当夕阳西下,天边燃起绚烂的晚霞时,两人才带着一身的泥土和疲惫,以及满心的充实与平和,踏上归途。
车上,傅雨霏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园景色,忽然轻声说:“下次来,我们带点食材,可以在那边的小屋里自己做饭。”
叶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对那片土地自然而然的归属感,心中暖流涌动。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个周末的劳作,如同最有效的粘合剂,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牢牢地锚定在了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共同的“事业”,共同的汗水,共同的期待,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命运,已然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向着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扎根,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