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那首恬淡高远的咏菊诗余韵未绝,澄瑞亭周遭仍弥漫着一种被诗意洗涤后的宁静与叹服。帝后的赞赏,同僚的钦羡,已将他推向了声望的顶峰。若在常人,此刻功成身退,方是明哲保身之道。然而,萧景珩静立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那几道强装镇定却难掩嫉恨的视线上略作停留。
他心中雪亮。仅凭一首彰显淡泊心志的诗,或许能赢得赞誉,却未必能彻底浇灭某些人根深蒂固的轻视与不甘。他们或许会认为此诗虽佳,却失之柔弱,甚至暗中诋毁他仅有隐逸之才,而无凌云之志。若要真正立威,震慑宵小,令其再不敢在诗文一道上轻易挑衅,便需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更具冲击力的风貌!
“刚柔并济,方显本色。既然出手,便需雷霆万钧,不留余地。” 萧景珩心念既定,周身气质为之一变。方才的云淡风轻悄然收敛,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与锐利气息,自他挺拔的身姿中隐隐透出。
就在众人以为他将谦逊退下之际,萧景珩却再次面向御座,躬身一礼,声音依旧清朗,却比先前多了一份金石般的铿锵之力:
“陛下,娘娘。适才小诗,聊表菊之清雅淡泊,承蒙不弃。然,臣观眼前秋菊,灿若云锦,气势磅礴,其傲霜之骨,盛放之姿,更有一股睥睨群芳、独占秋光之雄浑气概!若仅以恬淡喻之,犹未能尽显其神髓。臣不揣冒昧,心潮激荡间,另得一首,意欲展现菊之另一番气象。此诗气魄或与先前迥异,然亦是臣观菊有感,由衷而发,恳请陛下、娘娘及诸位再行品鉴。”
还要再作一首?而且竟是与方才恬淡诗风截然相反的“雄浑气概”?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萧景珩,莫非诗才真如汪洋大海,深不可测?方才一诗已是绝响,短时间内再作一首,且要另辟蹊径,这需要何等的才思与底气?
元景帝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好!不想萧卿诗情如此澎湃!方才淡泊明志,此刻又要展雄浑之气?朕愈发期待了!速速诵来!” 皇后亦凤目含惊,颔首示意。
赵珩、吴谦等人则是心头剧震,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珩,无法理解他为何要行此险着?若第二首诗稍逊一筹,岂不坏了方才营造的完美印象?
萧景珩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满园秋色与自身豪情尽纳胸中。随即,他声调陡然扬起,如同长风掠过长空,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磅礴气势,朗声吟诵: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开篇两句,宛若惊雷炸响!一股肃杀、决绝、唯我独尊的霸气,扑面而来!“九月八”点明时机,充满紧迫与期待;“我花开后百花杀”!何等自信,何等霸道!菊花不再是恬淡的隐士,而是主宰秋日、令群芳俯首的王者!这气势,瞬间将方才恬静的诗意冲击得七零八落,把所有人拉入了一个充满力量感与征服欲的境界!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开篇震慑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萧景珩语调再扬,气势更盛,如同浪潮叠涌: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后两句,将这股霸气推向了巅峰!“冲天香阵”,形容菊香之浓烈,已非幽香,而是如同千军万马排成的战阵,直冲云霄,威势赫赫!“透长安”,极言其影响力无远弗届,笼罩帝都!最后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更是神来之笔!将盛放的菊花比喻为身披黄金铠甲的得胜之师,阳光照耀下,金甲闪耀,占领了整个京城!画面恢宏壮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和睥睨天下的豪情!
这哪里是咏菊?这分明是一曲雄心万丈的凯歌!是一幅气吞山河的壮丽画卷!诗中蕴含的那股改天换地、舍我其谁的磅礴气概,令在场所有人心神摇曳,气血翻涌!
诗毕,萧景珩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方才诵诗时那股冲天豪气缓缓内敛,但余威犹在,令人不敢逼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甚至带着几分骇然的惊叹!
“这……此诗……何其雄壮!何其霸道!”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绝了!真是绝了!”
“闻此诗,令人热血沸腾,豪情顿生!菊之另一面,竟是如此!”
“萧侍讲……真乃神人也!顷刻之间,两首佳作,一淡泊一雄浑,风格迥异,却皆臻化境!此等诗才,旷古烁今!”
这一次,就连那些原本对萧景珩心存嫉妒或敌意的人,也被这首诗无可匹敌的气势彻底压垮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显得可笑而苍白。赵珩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吴谦、孙耀等人更是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和绝望。他们知道,在诗文一道上,他们此生此世,连仰望对方项背的资格都没有了!
元景帝龙颜大悦,竟忍不住站起身来,抚掌大笑,声震亭宇:“好!好一个‘我花开后百花杀’!好一个‘满城尽带黄金甲’!霸气侧漏,壮志凌云!萧卿,你今日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一首诗见恬淡之心,一首诗显凌云之志!刚柔并济,收放自如,方是真豪杰!朕心甚喜,甚喜啊!”
皇后亦是凤目生辉,赞叹不已:“萧爱卿真乃不世出的奇才!此诗气魄,非胸有丘壑、志存高远者不能为。今日这赏菊宴,因萧爱卿这两首绝世佳作,必将传为千古佳话!”
萧景珩再次躬身,语气恢复平和,却自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娘娘过誉。诗为心声。无论是恬淡还是雄浑,皆是臣面对天地万物、感念陛下隆恩时,内心真实的写照。臣愿以此诗明志,无论处于何种境地,皆当保有淡泊之心,亦不忘凌云之志,为陛下、为朝廷,竭尽绵薄。”
经此一番,萧景珩以其深不可测、变幻莫测的诗才,彻底征服了在场每一个人。其“诗才无双”之名,自此坚如磐石,再无任何人敢存半分质疑。而赵珩等人的挑衅,则彻底沦为了衬托其绝世风采的可笑注脚。赏菊宴的氛围,至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萧景珩的名字,也注定将随着这两首风格迥异却同属巅峰的咏菊诗,深深烙印在所有与会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