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由宗门传功堂发起,面向近十年入门弟子的“论道小会”在紫霞峰问道坪举行。旨在促进弟子交流,碰撞思想火花。本次小会的主题,颇为基础,却也直指核心——“剑之本质”。
问道坪上,云雾缭绕,近百名年轻弟子盘膝而坐,男女皆有,气息大多在炼气后期至筑基初期。吕晨亦在其列,他神色平静,与身旁几位相熟的、曾在任务中有过合作的弟子点头致意。赵铁也在其中,看向吕晨的目光带着敬佩。
主持小会的是一位金丹初期的传功长老,姓吴,面容和蔼。
讨论开始,弟子们踊跃发言。
一名天枢峰弟子起身,朗声道:“剑即是心!心之所向,剑之所指!剑修当秉持一颗纯粹的剑心,斩破虚妄,方得剑道真谛!”此言引来不少主修心剑一脉弟子的赞同。
一名玉衡峰女弟子则道:“剑即是意!意动则剑动,剑光分化,虚实相生,存乎一念之间。剑意无穷,则剑道无穷。”她显然走的是剑意变化的路子。
又有一名开阳峰体修弟子洪声道:“剑即是气!气与力合,力与剑合!管他千般变化,我自一力破之!剑罡雄浑,无坚不摧!”这是典型的以气御剑,重势重力。
众人各抒己见,引经据典,争论不休,却大多围绕着“心”、“意”、“气”、“术”等传统范畴。
端坐上首的吴长老捻须微笑,不置可否,目光偶尔扫过安静坐在角落的吕晨,带着一丝探究。
就在讨论渐趋平淡之时,吕晨终于缓缓站起身。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这位近来名声鹊起,却又特立独行的新任榜首,会发表怎样的高见?
吕晨环视众人,目光清澈而坦然,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师兄师姐所言,皆有其理。然,弟子以为,诸位所论,多为‘用剑之法’,而非‘剑之本质’。”
此言一出,满场微微一静。连吴长老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哦?那吕师侄以为,剑之本质为何?”一名对吕晨“量化炼丹”有所耳闻,并持反对态度的丹堂弟子忍不住出声,语气略带挑衅。
吕晨不以为意,平静开口:
“弟子以为,剑,无论是金属长剑,亦或是灵力剑罡,其本质,乃是‘能量与物质的高效传导与释放工具’。”
工具?!
这个说法,让众多弟子为之一愣,随即哗然!
剑是工具?那剑修是什么?工匠吗?这简直是对剑道、对无数剑修心中神圣信仰的亵渎!
“荒谬!”
“狂妄!”
“吕晨!你安敢如此轻慢剑道!”
立刻有激进的弟子出声呵斥。
吕晨似乎早有预料,继续道:“请容弟子细言。诸位可见,飞剑为何能破空飞行?因其结构符合空气动力学,减少阻力。为何能削铁如泥?因其材质晶格结构紧密,刃口角度经过千万次锤炼,达到最优应力分布,集中能量于一线。为何剑罡能离体伤敌?因灵力以一种特殊的‘场’或‘波’的形式,通过剑身这个‘波导’或‘天线’,被高效激发、定向释放。”
他引用了“空气动力学”、“晶格结构”、“应力分布”、“波导”、“天线”等一连串让在场弟子听得云里雾里,却又感觉莫名高深的词汇。
“不同的剑形,对应不同的能量传导效率。不同的材质,决定其能量承载上限。不同的剑诀,实则是不同的‘能量编码程序’,引导灵力以特定频率、波形输出,从而产生‘锋锐’、‘爆破’、‘冰冻’等不同效果。”
“因此,剑道修炼,在‘心’、‘意’、‘气’之外,更应深入研究其背后的‘结构’与‘效率’!优化剑体结构,提升能量转化效率,解析能量运行算法,此乃直指剑之本源之道!”
这一番言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滔天巨浪!
支持者,如赵铁等受过吕晨好处、或思想开放的弟子,听得目光发亮,感觉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剑道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
反对者,尤其是那些将剑视为生命、信仰传统剑道的弟子,则勃然变色,认为吕晨这是离经叛道,将神圣的剑道贬低为了冰冷的匠艺!
“强词夺理!”
“歪理邪说!”
“若按你所说,岂不是谁算力强,谁就是剑道第一?还要剑心何用?!”
场面一度变得有些混乱,双方争论激烈,几乎要演变成全武行。
吴长老不得不出声维持秩序,但他看向吕晨的目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思。
而在问道坪不远处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上,两道身影悄然伫立。
清虚长老抚着长须,看着下方争论的场景,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微微点头。
他身旁,站着一位面容肃穆、气息凌厉的金袍长老,正是天枢峰的厉北辰。厉北辰眉头紧锁,冷哼道:“清虚师兄,你看看你教的好徒弟!如此离经叛道之言,也敢在论道会上大放厥词!长久以往,岂不乱了弟子们的心性,动摇我剑宗根基?”
清虚长老淡然一笑:“厉师弟,道,越辩越明。何为经?何为道?谁又敢言,自己所言便是绝对真理?此子之见,或许偏激,却未必无理。”
厉北辰沉声道:“哼,巧言令色!此等异端学说,若任其传播,后果不堪设想!我定会禀明掌教与戒律堂,对此等言论加以约束!”
说完,他拂袖而去。
清虚长老看着厉北辰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下方在众人争论中依旧挺直脊梁、眼神坚定的吕晨,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