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放下手头的活计,从绣墩上站起来,疑惑地望向那扇被敲得微微震颤的房门。
谁?!
这个时辰,谁会这样敲门?
红梅?
她不会如此无礼。
夫人房里的丫鬟?
更不可能这般粗鲁。
难道是……府里进了贼人?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被她立刻否决了。
薛府高门深院,护卫森严,外贼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内宅重地?
还如此嚣张地敲她的门?
那…便是内宅里的人?
可内宅里,谁会这样对她?
碧莲?
她虽嫉妒,顶多冷嘲热讽,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凌她,尤其是在夫人刚刚抬举她之后。
那会是谁?
为何一声不吭?
只是这样发了疯似的敲门?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然后一把抓起床上那条还未绣完的腰带,慌慌张张地塞到了枕头底下。
“是…是谁在外面?”
她强自镇定,朝着门口方向问了一句。
门外,回应她的,是更加猛烈的撞击声。
“砰砰砰!!咚!咚!”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门框似乎都在震动。
碧桃不敢再问,也不敢轻易开门,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扇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房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指尖都冰凉一片。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大声呼救时,门外那狂暴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方才那疯狂的砸门更让人心悸。
碧桃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熟悉到让她骨髓都发冷的少年声音,隔着门板,一字一句,如同冰碴子般砸了进来。
“开、门。”
是二少爷。
薛允琛。
碧桃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被夫人关在惊蛰院反省吗?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他想做什么?!
“二……二少爷?”
她声音发颤。
“您…您不是应该在惊蛰院吗?怎么…怎么出来了?”
“我怎么出来了?”
门外的薛允琛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躁。
“我怎么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我开门!立刻!马上!”
“不…不行!”
碧桃想也不想地拒绝,身体下意识地死死抵住门板。
“二少爷,您快回去吧。若是让夫人知道您私自跑出来,还…还到这里来,夫人一定会重罚您的。您快走吧。”
“回去?呵!”
薛允琛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我凭什么回去?回去看着你风风光光做我的‘好妹妹’吗?碧桃,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愤怒,让碧桃心惊肉跳。
“奴婢没有!二少爷,您误会了!奴婢从未……”
“误会?”
薛允琛暴怒地吼断她,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他似乎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门板,震得碧桃耳膜嗡嗡作响。
“我告诉你,碧桃,你想都别想!什么狗屁兄妹!我不认!这辈子都不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偏执。
“你开门!你看着我!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把我薛允琛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用完就扔,转头就要做我妹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二少爷!您不能这样!这是夫人的决定!礼数规矩……”
“去他妈的礼数规矩!”
薛允琛口不择言地怒骂。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开门!”
碧桃死死抵着门,泣不成声,只剩下摇头的力气。
她不能开,绝对不能开。
见她始终不肯开门,薛允琛的耐心终于耗尽,怒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
“好!好!你不开是吧?!”
他声音嘶哑。
“你以为这扇破门能拦得住我?!”
话音未落,碧桃只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紧接着是木头断裂发出的“咔嚓”声!
他竟然在用身体撞门!
“砰!砰!咔嚓!”
那单薄的房门在他的蛮力撞击下,门栓发出了绝望的呻吟,门板也出现了裂缝。
“不要!二少爷!求您不要!快停下!”
碧桃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抵着门,声音凄厉。
“砰!!!”
又是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伴随着门栓彻底断裂的刺耳声响,那扇本就不算结实的房门,终于不堪重负,被薛允琛硬生生从外面撞开了。
巨大的力道将死死抵在门后的碧桃也震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扶着桌子站稳。
门口,薛允琛如同煞神般伫立在那里。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宝蓝色的箭袖袍有些凌乱,甚至沾了些许灰尘,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黏在饱满的额角。
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凤眼,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如同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一瞬不瞬地钉在惊魂未定的碧桃身上。
他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气息。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将门外所有的光线都遮挡住,投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影,将瑟瑟发抖的碧桃完全笼罩。
“现在。”
他开口,声音带着压迫感。
而后一步步向碧桃逼近。
“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房门被撞开的巨响还在空气中回荡,碧桃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薛允琛如同煞神般一步步逼近。
她被他眼中那骇人的红芒吓得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二少爷…您…您到底要干什么…”
碧桃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碧桃求求您,放过奴婢好不好?只要您肯离开,奴婢…奴婢怎样都愿意…”
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只盼着能先将这尊煞神请走。
薛允琛闻言,脚步一顿,凤眸中怒火更炽。
“怎样都愿意?”
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句话,心底那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气得想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小桃子,可目光触及她泫然欲泣的眼眸,那滔天的怒火竟像被戳破的气球,漏了气,只剩下满满的、无处发泄的憋闷和…心疼。
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其实多半是装出来的,只想吓唬她,逼她服软,哪里真舍得对她做什么?
可见她怕成这般模样,他又气又恼,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故意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危险。
放过她?那晚在这里,她对他那样·…又算什么?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撩拨完了,转头就要做他妹妹?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