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
在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文如自身顽强的意志下，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脸色红润了，身上也长了些肉，不再是之前那般瘦骨嶙峋的模样，行动举止也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利落从容。
这天，贺言之再次亲自开车，陪她来到军区总院进行全面的复查。
刘主任拿着厚厚的检查报告，脸上洋溢着笑容，“恭喜恭喜！关厂长，您的身体各项指标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甚至比很多同龄人还要健康！这真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
他笑着对贺言之说，“贺师长，这下您可以彻底放心了！忌口不需要了，平时注意营养均衡，多吃点好的，把之前亏空的都补回来就行！适当锻炼，保持心情舒畅，绝对能长命百岁！”
贺言之紧握关文如的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踏实了，他郑重地向刘主任道谢，“刘主任，这五年，真是太感谢您和医院的各位同志了！”
刘主任连连摆手，“职责所在，职责所在！看到关厂长康复得这么好，我们比谁都高兴！”
……
回家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贺言之开着车，嘴角始终带着轻松的笑意。
关文如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首都的街头似乎更有活力了一些，人们的穿着也不再是单一的灰蓝绿，偶尔能看到些更鲜亮的颜色。
她的心，也如同这春日的阳光，渐渐活络起来。
回到家，三胞胎还没放学，关元修和秦悦去学校接他们了。
家里很安静。
今晚要吃一起吃饭庆祝，待会儿席慕凡和白云也会带着孩子来。
所以贺言之去准备晚饭，关文如走到客厅那个老式的拨号电话旁，深吸了一口气。
五年了，她终于要重新触碰那些过往的联系。
她首先拨通了那边饲料加工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
号码她依然记得很清楚。
电话被接通后，那边传来一个熟悉又略带疲惫的男声，“喂，您好，这里是饲料加工厂。”
“雷厂长，是我，关文如。”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爆发出雷永康极度震惊和激动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破音：
“厂…厂长？！真是您？！您…您醒了？！老天爷！这…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太好了！太好了！”
他似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关文如甚至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可能跳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嗯，醒了，刚彻底检查完，没事了。
雷厂长，这几年，辛苦你了，把厂子撑了起来。”
她醒来后，贺言之知道她关心，所以已经跟他说了大致情况，这几年来，厂里的大小事务已经是雷永康在主要操持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雷永康的声音依旧激动，“厂长，您不知道，这五年，咱们厂发展得可好了！又扩建了两个车间，产品都卖到邻省去了！工人们的日子都好过多了！这都是您当年打下的好基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和真诚，“厂长，您…您什么时候回来？这厂长的位置，公社一直给您留着！大家都知道，这厂子是您的心血！只要您回来，厂长的位置永远是您的！我们都盼着您回来带领大家呢！”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和真诚的话语，关文如心里暖融融的。
那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有着和她一起奋斗的同志。
但她沉默了几秒，还是微笑着拒绝了，“谢谢你们还记着我，但是，我就不回去了。”
“厂长…”
“听我说完，”关文如温和打断他，“你把厂子管理得很好，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这说明你完全有能力带领大家继续往前走，这厂交给你，我放心。”
想到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她顿了顿，提醒道，“雷厂长，我们办厂子的初衷，就是带着大家解决温饱，慢慢过上好日子。
现在已经是78年了，我感觉，时代可能要变了，会有新的机会。
你们要稳住脚步，抓好生产质量，也要试着看看外面的新情况，跟上发展。
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带领工人们，真正地富起来！”
雷永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她的话和她不回来的决定，最终，他重重地应了一声：
“哎！厂长，我记住了！您放心！我雷永康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绝对带着大家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您…您在首都一定要保重身体！”
关文如欣慰地笑了，“好，你也保重。”
接着，她又让雷永康叫来了花小雨等几个关系要好的军属。
在电话里和她们聊了好一会儿。
听着她们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问候和哭泣，关文如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再三保证自己真的好了，让她们放心。
挂了厂里的电话，关文如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那边军区的总机，辗转接到了曾春兰家里。
当曾春兰听到关文如的声音时，电话那头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和笑声混合的声音：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文如！真是你啊！你可算醒了！你想死嫂子了！这五年可把言之和我们给担心坏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关文如听着曾春兰熟悉的大嗓门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心里暖暖的，笑着安慰她，“春兰嫂子，我没事了，真的好了！这几年来让你们担心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啥时候回来看看？大伙儿都想死你了！”
“有机会一定回去看大家，嫂子，你们都要好好的。”
“好好好！我们都好！你好了我们就更好！”
和曾春兰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在对方千叮万嘱中挂了电话。
放下发烫的电话听筒，关文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傍晚时分，四合院里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
厨房里热闹非凡，贺言之脱下了军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动作熟练地切着肉丝，俨然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关元修在一旁摘菜，秦悦则掌勺翻炒着锅里的菜，时不时指挥一下两个“帮工”。
一家人其乐融融，为庆祝关文如彻底康复准备着丰盛的团圆饭。
“爸，那个姜再给我切点末。”
“好嘞。”
“言之，盐好像不够了，递给我一下。”
“给。”
正说笑着，院门外传来了孩子的欢笑声。
秦悦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肯定是白云他们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席慕凡和白云牵着他们四岁多的女儿席幸运走了进来。
小幸运扎着两个小揪揪，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姥姥姥爷！姨父姨妈！我们来啦！”小幸运人还没进厨房，清脆的小奶音就先传了进来。
这两个月里，白云一家几乎隔三差五就来看关文如。
最初的震惊、狂喜和抱头痛哭早已过去，如今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关怀和陪伴。
“哎呦，我们的小幸运来啦！”秦悦连忙弯腰抱起席幸运，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贺言之和关元修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小幸运大眼睛骨碌一转，就看到正在院子里试图组装一个木头飞机的贺胜。
她立刻挣扎着从姥姥怀里下来，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一把抱住贺胜的腿，奶声奶气地嚷嚷，“胜胜哥哥！背！幸运要骑大马！带幸运爬树！”
贺胜被撞得一个趔趄，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零件，俊朗的小脸上露出既宠溺又头疼的表情，“小祖宗，哪有树给你爬？摔了怎么办？”
“不管不管！就要爬！哥哥背！”
小幸运不依不饶，抱着他的腿晃悠。
贺胜叹了口气，对这个黏人又霸道的小表妹毫无办法，最终认命地蹲下身，“上来吧！说好了啊，就背一会儿，不许揪头发！”
“耶！哥哥最好啦！”小幸运欢呼着，手脚并用地爬到贺胜背上，指挥着他，“驾！驾！满院子跑！”
贺胜背起她，认命地开始在院子里慢跑起来，逗得小幸运咯咯直笑。
贺奕和贺祺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笑出声。
关文如听到动静，从屋里笑着走出来。
她今天气色很好，穿着一件柔软的毛衣，整个人显得温婉又宁静。
“姐！”白云看到她，立刻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今天气色更好了！”
席慕凡也笑着打招呼，“看来恢复得确实不错。”
席慕凡如今也是医生，只是关文如一直去的医院不是他们医院。
关文如笑着点头，目光温柔地看向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今天又去检查了一遍，刘主任说真的没事了。”
做饭的事儿轮不到他们几个，关文如带着两人进客厅坐下。
白云拉着关文如的手，看着她依旧有些清瘦但精神很好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姐，你这刚大好，接下来这段时间，啥也别想，就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得棒棒的，比什么都强。”
关文如笑着拍拍她的手，“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瓷娃娃了。”
白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嗯…还有就是…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多跟着我姐夫去军区转转呗？他办公室不是挺宽敞的吗？你去那儿看看书，织织毛衣，陪陪他。”
关文如是何等敏锐的人，她立刻从妹妹这看似寻常的关怀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直接问道，“白云，你跟我还绕圈子？说吧，你姐夫那边…是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