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如回到厂里办公室没多久，桌上电话响起。
她迅速拿起听筒，“你好？”
贺言之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文如？是我。”
“！”关文如双眸一亮，嘴角不自觉上扬，声音轻快，“贺言之！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点。
他能打电话，就说明他现在是安全的。
贺言之听出她情绪不错，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我这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奶奶呢？都还好吧？”
“挺好的。”关文如下意识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语气自然，“都挺好的，你在前线别瞎操心家里，顾好你自己！”
“知道，对了，我给首都那边的老战友去了个电话。”
“？”关文如眨了眨眼，“找战友干嘛？”
“我让他帮忙买了点东西，麦乳精还有些首都才有的点心、红枣、红糖还有铁盒的饼干，反正乱七八糟买了一些。”
关文如：“啊？买这些干嘛？那么老远！多麻烦人家！”
主要是……她真的不缺吃的。
贺言之笑了声，“不麻烦，他过些天会寄个包裹到家里，你到时候收到别惊讶，尽管吃，别舍不得。”
虽然自己不缺吃的，可关文如还是心头一暖，眼眶微热，“贺团长，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操心这些了？行，我知道了，包裹到了我肯定不惊讶，敞开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
贺言之那边忽然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时，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乖乖在家等我。”
关文如握着听筒的手指收紧，喉咙发紧，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好，我们等你回来，你千万小心啊！”
“嗯。”贺言之抿嘴，“那我挂了。”
关文如强忍着情绪，“好。”
片刻，听筒里传来忙音。
她缓缓放下听筒，手久久没有离开腹部。
她刚刚说的‘我们’自然是包括肚子里的三个崽。
也不知道贺言之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三个崽崽，会不会被吓到！
……
因为得知贺言之目前安全，这天晚上，关文如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她一大早就来到厂里。
没想到，这个时间，红旗公社刘主任、前山公社何主任已经在等着了。
也不知道他们几点从家里出发的。
她赶紧将两人请进办公室。
她桌上还摊着两份合同。
“来，刘主任，何主任，你们先看看，没什么问题咱就签了。”
两位主任迫不及待拿起来看了看。
确定没什么问题，两人拿出自己的笔，签了合同，盖了章。
关文如也签名盖章后，把属于他们的那份给他们。
刘主任拿着签好的合同，喜气洋洋，“关厂长！合作愉快！我们红旗公社的需求量你是知道的，几个畜牧队嗷嗷待哺！这第一批，你看能不能先给我们调个一吨？我们钱都准备好了！”
何主任也赶紧接口，语气恳切，“是啊关厂长！我们前山公社虽然困难点，但这次是下了决心的！你给红旗多少，我们前山也咬牙跟上，先给我们一吨应应急！你们这饲料在我们跃进队效果也好的不得了！老王头都乐疯了！”
一吨？
关文如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语气平静，“刘主任，何主任，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合同签了就是长期伙伴，但是你们要的量太多了，我们厂目前还不行，眼下就只有一吨成品。”
刘主任笑容僵住，“啊？这...关厂长，我们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啊！钱都不是问题！你别为了你们公社的畜牧队就少给我们分啊。”
何主任也点头，“是啊关厂长！我们路远，来一趟不容易。”
关文如笑了声，“我们饲料厂困难时，你们第一个站出来，用生产队宝贵的羊群来支持我们试用，这份情谊和信任，我们厂记着，如果有量，我们肯定给你们。
可是我们厂的规模你们也看到了，就这么小，每日的生产量有限，你们开口要一吨，我们也没有啊，眼下那一吨分三份，算是三个公社平分。”
刘主任挠头，“这...就怕我回去之后，我们下面的大队长们非得把我办公室挤塌了不可！”
何主任也愁眉苦脸，“是啊，关厂长，现在这饲料产量...杯水车薪啊！你们这厂子得赶紧扩大生产！”
关文如无奈一笑，“扩大生产已经在计划中，但需要时间，这第一批，只能先这样，请两位主任理解，也请帮忙安抚一下下面的生产队，等后续产能上来，一定优先保障合同伙伴的供应。”
她话都这么说了，两位主任也不能说什么。
等送走两位主任，关文如到广播室，跟厂里工人们简单汇报销售的事。
得知饲料全部卖出去了，而且产量还跟不上需求，工人们的干劲十足！
……
销量的事彻底解决，关文如也终于彻底放心。
到了中午，她从空间拿出了饭菜，等着白云和车晓妮。
一般情况下，她们三人都一起吃午饭。
不过...今天就只有白云来了。
关文如挑了下眉，“晓妮呢？她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吃？”
“晓妮姐说有事要回家一趟，我把自行车借给她了。”白云坐了下来，“哇…姐你今天还有排骨！我给你的肉票才一点，我却天天跟你吃肉，怪不好意思的…”
关文如失笑，“我可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行了别贫嘴，赶紧吃吧，吃完了休息一会儿，现在任务量重，你这岗位也忙起来了。”
“好咧！”
……
而另一边的车晓妮根本没有回大河湾生产大队。
她这时已经来到了公社卫生队。
卫生队的诊室内，陈大夫正伏案写着什么，席慕凡在整理药柜。
车晓妮这一路着急，这会儿气喘吁吁。
她站在门口，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推门进去。
她努力挤出笑容，“席医生，陈大夫，忙着呢？”
听到她的声音，席慕凡身体僵了下。
陈大夫抬头，眉眼弯了起来，“哟，车家丫头来了？吃饭了没？”
车晓妮点点头，“还没呢，一会儿再吃。”
她看着席慕凡的身影，“席医生？”
席慕凡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继续整理药柜，“嗯。”
“......”
他总是这么冷淡。
不过车晓妮还是厚着脸皮走到他旁边。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翻开其中一页，含着笑道：
“席医生，打扰一下，我看这个关于‘青霉素过敏反应和处理’的部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比如这个皮试结果的判断，还有万一真过敏了，书上说要用肾上腺素，具体怎么操作，剂量怎么把握？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吗？”
席慕凡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淡，“青霉素过敏反应的处理是临床重点，陈大夫经验比我丰富得多，陈大夫，您这会儿有空给晓妮同志讲讲吗？”
他直接看向陈大夫。
陈大夫推了推眼镜，“啊？哦，行啊，车家丫头你过来，我跟你讲。”
他热情地招手。
车晓妮没动。
她执着地看着席慕凡的后背，声音有点发紧，“席医生，我就想问问你，你讲得清楚，我听得明白些。”
席慕凡终于转过身，但刻意站得离车晓妮远了两步。
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就是不看她眼睛，“书上都写得很清楚，皮试观察时间、阳性反应表现、肾上腺素0.3-0.5mg皮下注射，必要时重复。
具体操作需要实际训练，光讲理论没用，陈大夫是老医生，他讲更权威。
我还有药要清点，陈大夫，麻烦您了。”
他说完，又转过身去摆弄药瓶。
陈大夫有点尴尬，但还是招呼，“车丫头，来，过来坐，我给你讲。”
车晓妮看着席慕凡那刻意疏离...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背影...
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难堪和被拒绝的刺痛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终于忍不住质问，“席慕凡同志！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一点也不想跟我接触？一点也不想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