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傅氏集团大厦,如同一座由玻璃、钢铁和灯光构筑的现代城堡,巍然矗立在城市中心。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却异样地安静。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夺目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星河倾泻,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办公室内,何紫妍和傅天融并肩站在窗前,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与窗外那一片生机勃勃的辉煌格格不入。
办公桌上,摆放着几份刚刚送来的报告。一份是今日收盘的最终数据,傅氏股价连续第三天强势涨停,市值不仅完全收复失地,更创下了年内新高,做空势力已然溃败,损失惨重。另一份是经侦支队传来的初步消息,傅宇奇对主要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还有一份,是集团内部最新统计的员工士气调查报告,显示在经历短暂动荡后,人心迅速稳定,对新的管理层信心倍增。
这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成绩单。一场足以摧毁整个集团的巨大危机,在短短数日内被彻底化解。他们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赢得毫无悬念。
可是,胜利的香槟并未开启,喜悦的笑容也并未出现在这对年轻夫妻的脸上。
傅天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东西驱散,却发现只是徒劳。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何紫妍沉静的侧脸上,灯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掩不住她眉眼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与感伤。
“我们赢了。”傅天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何紫妍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是啊,赢了。股价稳住了,敌人进去了,家族里的反对声音也暂时平息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喜悦,“天融,你觉得高兴吗?”
傅天融沉默了片刻,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纯净水,将其中一杯递给何紫妍,自己拿着另一杯,却没有喝。“高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如果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我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赢’,我或许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但现在……”他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我只觉得……很累,心里很空。”
何紫妍接过水杯,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她终于转过身,正视着傅天融,眼神里是同样的沉重与感慨。“我明白。我们扳倒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清除了集团最大的隐患。可这个敌人,他姓傅,是你的亲二叔,是爷爷的亲儿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我们用的,不是商业场上光明正大的竞争,而是法律的武器,家族的除名。这更像是一场……骨肉相残的内斗,一场没有荣耀可言的胜利。”
“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二叔也曾抱过我,带我去游乐场,给我买当时最新奇的玩具。”傅天融的眼神有些飘忽,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虽然后来他变了,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处处打压父亲和我。但血脉的联系,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看到他被戴上手铐,看到爷爷用朱砂笔在族谱上划掉他的名字……我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何紫妍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我懂。这场胜利,是用家族的伤痕换来的。我们守护了傅氏的基业,却也亲手参与了一场家族的撕裂。这种感觉,确实不好受。”
她顿了顿,继续道:“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说起来轻松,可真正置身其中,才知道其中的残酷。有时候,你没有选择,明知道前面是荆棘,是泥沼,也必须踩过去。因为你不踩过去,倒下的就是你,以及你身后需要你庇护的所有人。”
傅天融反手握住她温暖的手,汲取着那份坚定的力量。“是啊,我们没有退路。只是……代价太大了。”他想起失踪的傅天豪,那个曾经只会惹是生非的堂弟,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生死未卜,留下一个更深的隐患,“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如果大家都能各退一步,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有如果。”何紫妍的语气温柔却坚定,打断了他的假设,“贪婪和欲望,一旦膨胀,就不会自行收缩。傅宇奇不会收手,从他决定动用非法手段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的感伤,是因为我们还保有对亲情、对家族的最后一丝温情。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们怀疑自己决定的理由。”
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清醒:“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不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傅氏集团数万员工的饭碗,为了无数信任我们的股民,也是为了傅家这个家族能够剔除毒瘤,真正健康地延续下去。这份胜利,或许带着伤感和沉重,但它依然是胜利,是必须取得的胜利。”
傅天融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将杯中冰凉的水一饮而尽,仿佛也咽下了那份复杂的感慨。
“你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伤感可以有,但不能沉溺。路还要继续往前走。至少,经过这一次,傅氏内部,应该能迎来一段真正平静的发展期了。”
何紫妍微微颔首,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的灯海。城市的脉搏在脚下有力地跳动,预示着永不停歇的竞争与前进。
胜利的滋味,并非总是甘甜,有时也会夹杂着苦涩与沉重。但正是这份沉重,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肩头的责任,也让他们之间的理解与扶持,在血与火的考验后,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这场伤感的胜利,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了他们成长的轨迹上,提醒他们权力的重量,以及守护这一切所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