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马车终于在午饭时分缓缓抵达县城诗书街的陈家宅院。
陈烈一马当先敲响院门,随后黄氏开门,看到陌生的汉子还有点懵,就听到马车上传来熟悉的喊声:“娘,儿子回来了”。
黄氏惊喜地大叫:“文仔,是文仔,文仔终于回来了。”
然后院门大开,陈远文一行进了院子,看到二姐秀兰和三姐秀菊扶着阿公和阿奶从堂屋急匆匆地走出来,众人赶紧迎上去。
一番行礼和介绍后,陈远文拿出十两银子让陈烈带着冯宁去附近的酒楼订两桌席面回来,他再次深刻感受到身边没有得力管家和人手的不便,这次再回广州府,他需要和族里商量,看族里有没有一些有潜力的小伙子可以带着身边培养一二,舅舅家的表哥表弟也可以挑一两个带着,重点是要识字,行走江湖,不认识字真的是寸步难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陆姑丈和陆笙已经在前面街道分开直接回县城的陆家,而黎父黎湛本来是想直接回水南村黎家的,但是被陈传富极力挽留,一定要在县城陈家吃过午饭再回去。
陈郎中和冯氏看着考上秀才,越发英俊不凡、仪表堂堂的黎湛,内心对这个孙女婿是十分的满意,席间一个劲地让他多吃点。
午饭后,黎父和黎湛也不多留,冯氏让黄氏带着秀兰收拾了一些陈家村特产送给他们后,二人就归心似箭地回家了。
不过,陈远文听眼尖的三姐说,二姐夫刚才好像偷偷送了礼物给二姐,她看到二姐脸蛋红红的,陈远文听完后,心想,看来黎湛对他二姐还是挺上心的,那他就放心了。
他又想起他三姐已经快到了需要订亲的年龄了,不知道他三姐喜欢怎么样的人?不管了,这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不过在敲定人选之前,爹娘应该会咨询他的意见。
经过他这几年的不懈努力地洗脑,他爹娘已经知道三位姐姐的亲事或多或少会影响他们好大儿的前程,所以已经达成共识,会咨询他的意见。
至于上次二姐的亲事,他爹解释说,实在是因为黎湛的条件太合适了,双方都想着赶紧定下来,怕有变化。
陈远文也确实觉得以他二姐的条件,能够找到黎湛,确实是有点高攀了点,连他都觉得赚大发了,他不知道的是黎父其实看中的恰恰是他的潜力,事实证明,两家人的眼光都是极好的,陈远文和黎湛都双双中了秀才。
而离开陈家,坐着马车回水南村的路上,黎父对陈远文的二姐陈秀兰,这个未来儿媳妇就更加满意了,刚偷瞄了一眼傻儿子拿在手中反复观看的荷包,看得出陈秀兰针线功夫十分了得,而且长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样貌,娘家的弟弟既会读书又会赚钱,她自己本身也是个好脚头的,还没进门,未来相公就中了秀才。
回家后要叮嘱自家娘子早日请媒人上门去把婚期定下来,看能不能在年前成亲,年后就让这个大儿媳跟着湛儿落广州府陪读,房子在他们回程前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打算就买在陈远文家的附近,方便一起学习和交流。
依他这几个月在广州府陪读的观察,湛儿这位小舅子绝非池中之物,看他身边的那四大护卫,他不太相信是海商潘老太爷送的,那四匹高头大马就不是商人能买到的,他昨天隐约从马鞍下露出的印记,猜测可能是军马,他又想到他发明的那放大镜之类的物事,简直是惊为天人。
他又想到那次府试后,他和陈传富亲家聊天时,陈亲家说漏嘴,说他家远文小时身体不好,他和冯氏带着他去仙姑庙找神婆算命赐符,神婆说他家小子是什么“天乙贵人”的命,她算不出来,反正就是大富大贵命,只要熬过小时候就行,他还不太相信。
当时听到这番话时,黎父还不在意,毕竟读书人不信怪力乱神,神婆一般惯会装神弄鬼,陈传富可能看出黎父不信,他就又爆料说,上次他们府试前一起去光孝寺祈福,远文刚好遇到方丈大师出关算卦,作为唯三的三个幸运儿之一,方丈大师看了远文的生辰八字后,说他看不了,太贵重了。
神婆可以不信,但得道高僧的话就不是诳语了,文仔的命格居然如此贵重,不管算命的真假,反正人家能力是杠杠的,所以黎父也是赌一把,先下手为强,为黎湛订下这门亲事,如今一看,果然赌对了,才订下亲事,文仔就给黎湛弄到了粤秀书院的入读名额,还搞到了很多复习资料,而且运气还超好,原本只录取35人的院试,今年忽然增加到50人,就这样,他奋斗半生的想改换门庭的目标,他儿就给他早早实现了,一想到这个,他半夜都会笑醒。
黎父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再辅助儿子继续往上走了,但是有人有呀,他为儿子找的这个小舅子不但护短,还喜欢分享资源,提携身边人一起飞升,只要紧紧跟着他,以后的举人和进士,相信他会把他二姐夫黎湛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先不说黎父和黎湛回到水南村是何等热闹和欢腾的气象,只说县城的陆家和陈家,在两位秀才公回来的消息公布后,左邻右里和住在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涌来,两家人抽空吃了一顿饭后,商议了错开摆秀才宴的时间后就告别县城回各自的老家准备祭祖事宜了。
这日一大早,陈家村的村民们就在村长的监督指导下,把村口到陈家老宅的道路都打扫了一遍又一遍,祠堂也里里外外抹了个遍后就聚在一起等待陈远文的回归。
一大早被他爹揪起来的陈远文,正在马车里打瞌睡。
陈郎中、冯氏和陈传富夫妇正在商议着三天后摆宴的事情,在计算需要准备多少台酒席的酒菜,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陈传富拍了拍陈远文问他要准备几桌酒席招待他的同窗。
陈远文算了算,他的好友就陆笙和黎湛,其他县学的同窗王一鸣几个算是比较熟的,还有就是陈童生私塾的同窗,他打算都请来热闹热闹,难得回家一趟,借着酒席见见面。
陈童生是他的启蒙夫子,他肯定是要亲自去请的,到时就去私塾他的班里和曾经的同窗见见面,一起邀请参加他的秀才宴席,反正私塾的学子不是族亲就是乡亲,就算他不请,估计也会一起来的。
陈远文的马车刚出现在村口,一大群人就簇拥着族里长辈出来迎接,陈远文立刻麻溜地从马车上下来,扶着他阿公和阿奶下车站稳后,就向着族里长辈一通:“大伯公,二伯公,三伯公……一路叫过去”,遇到一大堆对着他喊:“叔公”的娃子们,人小辈分高的陈远文赶紧示意陈烈拿出在府城购买的一大袋精美糖果,一个个地分发出去。
终于用糖果分出一条路,陈远文虚扶着族中年龄最大的伯公,在族亲们“众星捧月”般的围绕下,向着自家房子艰难地前行。
这次,他依然没得选择地在他爹的安排下,今天一大早就穿上了全套秀才巾服,毫无意外地在下车后收获了“哇,好靓仔”的全场划一的呼声。
当然,他这次穿的不是府衙发的那套秀才巾服,那套衣服已经被他阿公和阿爹珍藏起来了,他现在穿的是让冯大娘按照样式重新做的两套新的秀才巾服,合身的剪裁,让他行走间更加的优雅自信,虽然年纪还小,身量还没有长开,但不知为何,置身在人群中的陈远文,让人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稳重大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