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的身形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几乎是贴着那道缓缓闭合的土黄色光门边缘,强行挤了进去。
光门内外的气压差让他耳膜生疼,鼻腔里涌入一股混杂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温热气流。就在他完全没入光门的前一刹那,怀中那枚始终沉寂如顽石的石锁,骤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温和却浩瀚的土属性本源气息!
这气息并非暴烈外放,倒像是春日融冰时从地脉深处漫上来的暖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君王降世般的宣告意味。它顺着韩石的衣襟缝隙钻出,瞬间弥漫至他身后的整个空间——闭合的光门、坍塌的石台、乃至百丈外的迷雾森林,都被这股气息轻轻拂过。
“嗡……”
那尊刚刚还狂暴如雷的守护石灵,在这气息出现的瞬间,动作戛然而止。它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原本燃烧着熔岩般红光的眼眶,此刻竟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灼人的光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悸动与臣服。
它的石拳还悬在半空,距离韩石后心不过三寸,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收回。那庞大的身躯开始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前倾,岩石构成的膝盖“咔”地一声轻响,竟单膝跪地!巨大的岩石头颅深深垂下,鼻尖几乎触到地面,朝向韩石离去的方向,如同最忠诚的臣子,拜见了它至高无上的君王。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刚刚脱困的韩石都愣在了光门之后的通道中。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壁,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与这石灵无冤无仇,甚至方才还在生死线上搏杀。为何它会突然臣服?是石锁的气息压制了它的灵智?还是这石灵本就认主,方才的狂暴不过是守护阵的最后挣扎?
来不及细想,那尊跪伏的石灵在表达完臣服后,竟缓缓站起身。它伸出覆盖着青灰色岩石鳞片的手指,指向那道即将彻底消失的土黄色光门,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嗡鸣。那声音不带杀意,反而像是在急切地引导、催促。
“它在示意我……赶紧进去?”韩石喉结滚动,掌心沁出冷汗。
无论原因为何,这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跨入光门。
就在他踏入光门的刹那,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那道土黄色光门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琉璃,瞬间碎裂成漫天光点,彻底闭合。而那尊跪伏的石灵,则重新化作那座普通的青灰色岩石傀儡,静静地伫立在石台之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
光门之后的通道并不长,仅数息便走到了尽头。韩石只觉脚下一空,一股柔和得如同母亲怀抱的力量将他托住,随即重重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一片颠覆认知的景象——
不再是那片昏暗压抑的迷雾森林,而是一处被浓郁灵气氤氲笼罩的山谷。天空蓝得像是被水洗过,几缕棉絮似的白云慢悠悠飘着,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花草的芬芳与清冽的水汽,吸入一口,便觉五脏六腑都被洗得通透,连日来在迷雾中积累的疲惫与伤势,竟在不知不觉间消了大半。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穿过山谷,溪水撞击鹅卵石的叮咚声清脆悦耳。溪畔生长着成片的奇花异草:有的花瓣如琉璃般剔透,有的茎叶泛着幽蓝荧光,还有的花朵竟能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灵韵。远处是连绵的翠绿山峦,山腰间缭绕着淡白色的雾气,宛如仙境。
“这……是哪里?”韩石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石锁。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比外界高出何止百倍!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吞服高阶灵石,体内的《坤元真经》都在微微震颤,贪婪地汲取着这天地馈赠的精华。
“乾元宗的别府……果然不是凡俗之地。”他很快冷静下来。能让上古大能开辟出这般洞天福地,此地的传承必定非同小可。
沿着小溪向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
山谷中央,一座宏伟古朴的大殿静静矗立。它由青灰色的巨石砌成,殿顶是传统的歇山顶式样,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岁月的痕迹在瓦当与檐角刻下斑驳的纹路。尽管历经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风雨侵蚀,大殿依旧散发着一种庄严、肃穆、沧桑而又强大的气息,仿佛一位沉睡的巨人,静静守护着此地的秘密。
殿门上方,一块黑檀木牌匾悬于檐下。牌匾上的字迹用苍劲有力的古篆书写,笔锋间带着金石之气:
【乾元殿】
这三个大字落入韩石眼中时,他体内的《坤元真经》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经脉中的灵力如沸水般翻涌,与牌匾上的字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失散万年的亲人终于重逢。
“乾元……”韩石低声念出这两个字,只觉眼眶发热。
乾元,是他修炼的根本!《坤元真经》的名字便取自“乾元资始,坤元资生”,而这乾元殿,分明就是此地传承的核心!
他一步步走向大殿,靴底与青石板相击,发出清脆的回响。越靠近殿门,空气中那股苍茫古老的道韵便越浓,压得人几乎要弯腰躬身,以示敬畏。
终于,他站在了殿门前。
殿门虚掩着,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像是欢迎一位久违的故人。韩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殿门。
一股比外界浓郁十倍的灵气扑面而来!这股气息混合着尘封的岁月与强大的道韵,瞬间充斥了他的每一个毛孔。他踉跄半步,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形,眼中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震撼。
殿内光线昏暗,数十根合抱粗的巨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柱身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在幽暗中流转着微光。正前方,一座高达十丈的石质神台矗立,神台表面光滑如镜,隐约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
而神台后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块悬浮在半空的黑色石块。
它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即便在昏暗的殿内,也能让人感受到它表面流淌的、深邃如星空的纹路。
韩石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块石头,与他怀中那枚残缺的石锁,竟有七八分相似!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石块下方刻着一行同样古老的小字:
“坤元道种,有缘者得之。炼化此宝,可窥乾元大道。”
“道种……”韩石喃喃重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石块。
他终于明白,为何石锁会引动石灵臣服,为何这秘境会选择他。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是误入此地。
这枚石锁,便是开启乾元传承的钥匙;而他韩石,便是那万古等待的“有缘人”。
从筑基初期的濒死挣扎,到如今窥见“乾元大道”的门径。
韩石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寸筋骨都在呐喊——
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但他,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