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文化产业回归本源，本地文化焕发新生！
赵德亮吐露的最后一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投入清源县这潭本已波涛汹涌的池水，激起的，却是足以淹没堤岸的惊涛骇浪。
市委宣传部，文副部长。
这个名字的分量，让县纪委连夜上报。次日凌晨，天还未亮，一辆挂着市级牌照的黑色轿车便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县纪委大院，直接将赵德亮以及那份厚达百页的审讯记录，一同带离了清源县。
风暴的中心，被转移了。
然而，清源县官场上的地震，才刚刚开始。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氛，笼罩在县委大楼的每一寸空气里。走廊里，脚步声都比往日轻了许多，人们不再高声谈笑，即便是必要的交谈，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眼神交汇时，都带着几分探寻与不安。
每个人都在猜测，这场由文化局引爆的连环雷，究竟还会炸出多少人。那些平日里与赵德亮、钱浩等人走得近的干部，此刻更是如坐针毡，办公室的门轻易不敢出，生怕迎面撞上纪委同志那张不带表情的脸。
与外界的惶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则在民间悄然流传的奇闻。
就在赵德亮被带走的那个清晨，有早起晨练的市民惊奇地发现，那座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赵氏故居”，连同门口那块红得刺眼的石碑，又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栋原本的豪华别墅，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不止一处。
钱浩家那个名为《筑巢》的鸟窝艺术品，张胖子家那个《豆腐渣的美学》沉浸式工地，李科长家那个《数字的谎言》迷宫……所有在前一天还引得万人围观的“行为艺术现场”，都在同一晚，恢复了原状。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只是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这场来得诡异、去得神秘的“全县行为艺术展”，彻底落下了帷幕。它就像一场荒诞的大梦，梦醒之后，只在所有人的记忆里，留下了一道既滑稽又惊悚的深刻烙印。
人们不再谈论鬼神，但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隐秘的敬畏。他们不知道那股力量来自何方，但他们知道，那股力量，在看着。
……
清源县，城南，一间临街的老旧瓦房。
耿存义老人正坐在院子里，用一把小刷子，仔细清理着一套尘封已久的“四平腔”戏服。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自从上次被赵德亮羞辱，心灰意冷地烧掉了吃饭的家伙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没去过文化局。
院门被轻轻叩响了。
老人头也没抬，以为又是街坊邻居来串门，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门没锁。”
进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机关里的干部。年轻人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文件夹，神情有些拘谨。
耿存义眼皮一撩，放下了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是来做“思想工作”，让他“与时俱进”的？他已经听腻了。
“耿老先生，您好。”年轻人走到他面前，微微鞠躬，“我叫王卓，是县委办公室新来的。受周书记委托，给您送一份文件。”
“文件？”耿存义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不用看了。要是让我把祖宗的东西改成蹦迪的调子，我就是饿死，也不干。”
王卓没有辩解，只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红色文件夹，将里面的文件双手递到老人面前。
耿存义本不想接，但目光无意中扫过文件顶端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时，他浑浊的眼睛，猛地定住了。
《关于成立“清源县四平腔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专项小组”及首批资金拨付的决定》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颤巍巍地接过那几页纸，纸张不重，他却觉得有千斤之沉。他从口袋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
“……为抢救、保护、传承我县优秀地方戏曲文化，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成立‘四平腔’专项保护小组，由县委宣传部牵头，文化局、财政局配合……”
“……现拨付首批专项保护经费，共计人民币叁拾万元整（￥300,000.00），用于‘四平腔’相关历史资料整理、戏服道具修复、传承人生活补助及新学员招募培养……”
叁拾万。
不是五万。
耿存义的嘴唇哆嗦着，他反复看着那个数字，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声音沙哑：“这……这不是开玩笑？”
“耿老，这是县委常委会的正式决议，红头文件，公章都在这儿呢。”王卓指了指文件末尾那个鲜红的印章，语气诚恳，“周书记说了，以前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让您这样的老艺术家受了委屈。这笔钱只是第一批，后续还会根据项目进展，持续投入。”
年轻人继续说道：“书记还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文化传承，要原汁原味，这才是我们的根。以后，谁再敢让您把‘四平腔’改成乱七八糟的东西，您直接来县委找他。”
“原汁原味……才是根……”
耿存义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那五万块钱，一次次地跑文化局，看尽了白眼，听够了冷嘲热讽。他想起了赵德亮那副轻蔑的嘴脸，让他把祖宗的手艺改成“暖场节目”。他想起了自己心灰意冷，在院子里烧掉那套跟了他一辈子的行头时，心如刀绞的痛。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奔涌而下。
老人没有哭出声，只是抱着那份文件，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
王卓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感慨万千。他来之前，苏主任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亲手把文件交到老人手上，态度要诚恳。现在他才明白，这份文件，对这位老人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钱，是认可，是迟来的尊重，是一个手艺人失而复得的尊严。
……
几天后，曾经的“清源古韵文化园”，那块巨大的、刻着烫金大字的门牌石被吊车缓缓移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由本地老书法家题字的崭新牌匾，上面是四个古朴而有力的大字——“清源匠心”。
这里不再是徒有其表的仿古商业街。
县里出台了新政策，将这里改造成了“清源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体验中心”。所有通过审核的本地手工艺人、民间艺术家，都可以免费入驻，开设自己的工作室。
陈巧云的剪纸工作室，就开在入口最显眼的位置。
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作品被盗用，县里新成立的“文化产权保护办公室”派了专人，帮她申请了所有作品的版权专利。那个盗用她《百鸟朝凤》的服装厂老板，不仅公开登报道歉，还赔偿了她一笔不菲的侵权费用。
此刻，她正坐在明亮的窗前，教几个满脸好奇的孩子剪窗花。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那双曾经充满忧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宁静与希望。
不远处，一间由茶馆改造的戏台上，传来了久违的锣鼓声。耿存义老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戏服，正在给一群新招来的、十几岁的孩子们，一板一眼地讲解着“四平腔”的身段和唱腔。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中气十足，响彻了整个院落。
那些曾经被迫搬离的商户，也被请了回来。他们不用再交高昂的租金，只需要用心经营自己的一方小店，为这里带来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那个曾对苏正哭诉“我们是人质”的茶馆老板，如今又在原来的位置，支起了他的茶摊。他泡的茶还是那个味道，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以前真诚了许多。
一场虚假的“文化盛宴”落幕了，一场真正的文化复兴，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生根发芽。
县委办公厅，副主任办公室。
苏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关于文化局后续的一系列整改措施，他都看了。周为民的动作很快，手腕也很硬，几乎是按照他报告里那些隐晦的建议，一条条落实了下去。
清源县的天，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变清。
他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感到一种水到渠成的平静。他只是点了一把火，是周为民，是那些心中还存有良知的人，让这把火烧成了燎原之势。
他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支英雄牌钢笔。
解决教育、医疗、住房、文化这四件大事，让这支笔积蓄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将笔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觉到，笔身传来一阵阵温热的脉动，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正在缓缓苏醒。笔杆上那条原本只是浅浅刻痕的龙形虚影，此刻仿佛凸了出来，变得立体而生动。
苏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条龙。
忽然，他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那龙鳞，不再是冰冷的金属，竟带着一丝温润的、如同活物般的质感。
他将笔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就在他凝视着龙眼的瞬间，那原本只是两个小小凹点的龙眼，竟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却又真实存在的金色光芒。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吟啸，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撼动神魂的威严。
苏正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这支陪伴他一路走来的神笔，在吸收了足够的“民怨”与“民望”之后，即将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