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刚走进地下档案室，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侯亮平发来的消息：
“U盘第一层密码破解了，里面有三份文件，其中一份写着‘京州新城开发’。”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附件预览。
pdF文档的标题清晰可见，项目编号、预算金额、审批日期都列得整齐。
最下方有一栏手写签名的扫描件，笔迹熟悉。
他没多想，把手机收好，推开档案室的门。管理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里存放的是近三年所有重大项目的原始批文备份，每一份都按编号归档。
他走到d区第七排，找到“京州新城开发”对应的卷宗号，抽出文件夹。
纸张有些发硬，边角微微卷起。他快速翻到签字页，对比着U盘里的扫描件。
笔迹一致，用印位置也对得上。
但他注意到，这份存档文件的会签栏里少了一个人的名字，分管国土的副市长。
他合上文件夹，转身走向复印机。
就在他按下打印键的瞬间，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平稳。
他没有回头，等复印件出来后，顺手塞进公文包，拉上拉链。
李达康站在会议室门口时，脸色比平时更沉。他扫了一眼到场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孙连城身上。
“人都到齐了？”他说，“开始吧。”
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
纪委、组织部、政法委的负责人全在。
高育良坐在角落，手里端着紫砂壶，轻轻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
李达康开门见山：“今天召集大家，是因为一个新情况。”他顿了顿，
“丁义珍被扣押的行李中，发现了一个加密U盘，里面涉及多个在建项目的资金流向和审批记录。
初步判断，可能牵扯到市里某些干部。”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高育良放下茶壶，慢条斯理地说：
“李书记，我想问一句，这个U盘是怎么发现的？机场安检有搜查私人行李的权限吗？
如果是在没有合法程序的情况下取得的证据，我们拿它来开会讨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李达康眉头一皱：“高书记，现在不是抠法律条文的时候。关键是内容是否真实。
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将来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我正是为了防止有人不负责任地乱抓人，才要讲程序。”高育良语气平缓，但每个字都很重，
“一个来路不明的存储设备，谁能保证它不是人为制造的？
万一有人借机清除异己，动摇干部队伍，后果谁承担？”
孙连城一直没说话。他坐在靠墙的位置，双手放在膝上，听着两人交锋。
李达康转头看他：“孙区长，你是专案组执行负责人，你说说，这U盘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
孙连城站起身，声音不高：“U盘是在丁义珍随身皮箱夹层发现的，当时他已经离境未遂。
技术组确认过，设备本身无标识，但内部文件结构与山水集团使用的财务系统一致。
目前只破解了第一层，内容尚未完全核实。”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我个人建议，先由纪委技术部门出具取证合规性报告，确认获取过程是否符合规定。
如果是合法证据，再移交司法审查；如果有瑕疵，也可以及时纠正。
不能因为怀疑就否定一切，也不能因为紧迫就跳过程序。”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李达康看了眼高育良，又看向孙连城：
“那就按你说的办。
侯亮平牵头，三天内出鉴定报告。期间，所有相关项目暂停审批，人员不得擅自离京。”
高育良没再反对，只是轻轻摩挲着紫砂壶的盖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散会后，孙连城没立刻走。
他在走廊等技术组的下一条消息。手机一直没响，他靠在墙边，看着对面电梯的数字缓慢跳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见高育良从会议室走出来，手里依旧端着那把壶。两人隔了两步距离。
“孙区长。”高育良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个聪明人。可有时候，太聪明的人容易把自己绕进去。”
孙连城看着他。
“一个U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高育良说，
“你说巧不巧？丁义珍跑了那么多年，临走前还特意藏个炸药包？
你不觉得，更像是有人希望它被发现？”
“我不知道是谁放的。”孙连城说，“我只知道它现在在我们手里。”
“那你有没有想过，”高育良往前半步，“为什么是你接到第一个电话？
为什么每次风吹草动，都是你冲在前面？别人会怎么想？”
“我是专案组执行负责人。”孙连城说，“该我处理的事，我不推。”
高育良冷笑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以为披个执行者的外衣，就能躲干净？
真到了清算那天，站出来的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李达康——是你。”
说完，他转身走了。
孙连城站在原地，没动。
五秒后，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技术组的新消息：
“第二层加密启动自毁程序，最后一次尝试失败，文件已锁定。”
他立刻回拨过去：“是谁操作的？”
“不清楚……系统日志显示，登录请求来自市委内网，Ip地址在三楼东侧终端。”
他挂掉电话，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负二层。
地下停车场灯光惨白。他的车停在固定位置，旁边一辆黑色轿车刚刚熄火。
司机下车，打开后座门。
一个人影走出来。
孙连城停下脚步。
那人穿着灰色西装，手里仍端着紫砂壶，像是早就在等他。
“忘了告诉你。”高育良看着他，“那个U盘，三年前就该销毁了。”
孙连城没说话。
高育良把壶盖轻轻敲了两下壶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惜啊。”他说，“有些人，就是舍不得死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