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底碾过第三片嵌着弹壳的瓦砾时，通风管道的铁皮终于在头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猛地按住腰间的爆弹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声音在死寂的“齿轮区”太过突兀，像有人用钝刀刮着锈蚀的金属骨架。
“停。”他侧耳贴向冰冷的管道壁，声音压得比尘埃还轻。身后的苏晓立刻收住脚步，战术手电的光柱被她迅速拧到最暗，只在地面映出一小片颤抖的光斑。光斑里，几只灰黑色的甲虫正慌不择路地钻进裂缝，它们外壳上的纹路竟与周围废弃齿轮的齿痕惊人地相似。
“不是巡逻队。”苏晓的嘴唇几乎没动，气息却精准地传到林野耳中，“是‘噬铁虫’，它们在啃管道。”话音未落，管道壁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齿在同步咬合。林野猛地拽着苏晓扑向旁边的齿轮堆，两人刚滚到阴影里，一截三米长的管道就“哐当”一声砸在刚才站立的位置，断口处还挂着几缕银白色的虫丝。
“这群鬼东西越来越猖獗了。”林野盯着管道断口处蠕动的虫群，从背包里掏出一枚银色的金属罐——这是上周从“余火”基地带出来的驱虫剂，据说添加了旧世界工厂残留的铅粉。他拔开保险栓，朝虫群方向轻轻一抛，金属罐落地的瞬间，淡蓝色的烟雾立刻弥漫开来。噬铁虫的骚动声骤然变尖，随即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泛着酸液的虫粪。
苏晓趁着烟雾未散，迅速爬上旁边的齿轮架。她腰间的荧光带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淡绿的弧线，那是“余火”成员的标识，也是在钢铁森林里区分友敌的唯一信号。“林队，上面能看到‘核心塔’的信号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但……塔周围的巡逻频率不对，至少是平时的三倍。”
林野顺着苏晓递来的绳索攀上去，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齿轮残骸，果然看到了远处核心塔顶端闪烁的红光。那红光本该每三十秒闪烁一次，此刻却缩成了急促的频闪，像一颗即将熄灭的心脏在拼命搏动。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塔基周围的铁丝网外，隐约能看到几具盖着黑色防水布的尸体——那些防水布的材质，和上次围剿“拾荒者”时遇到的敌人装备一模一样。
“是‘黑铁会’的人。”林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爆弹枪的扳机护圈，“他们比我们先找到核心塔，而且……”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核心塔侧面一道新的裂痕上。裂痕从塔腰延伸到塔顶，边缘还泛着新鲜的金属光泽，像是被某种重型武器硬生生撕开的。
“而且他们已经动手了。”苏晓补充道，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台改装过的信号接收器，屏幕上跳动的杂波里，偶尔会闪过一串破碎的代码，“接收器还能捕捉到核心塔的能源波动，但很不稳定，像是在……反抗？”
林野没说话，他想起了老陈临走前说的话：“核心塔不是机器，是旧世界留下的‘守门人’，它的齿轮里藏着钢铁森林的心跳。”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呓语，可现在看着那道不断闪烁的红光，他突然觉得，这座锈迹斑斑的高塔，或许真的在发出求救信号。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林野和苏晓同时低头，看到齿轮区边缘的阴影里，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是阿凯和小雅，他们正推着一辆装满零件的手推车，朝着核心塔的方向移动。阿凯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是上次突围时受的伤还没好。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苏晓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按计划，阿凯和小雅应该留在临时据点整理物资，负责接应他们。
林野没有回答，他正盯着阿凯手推车后面跟着的那只机械狗——那是小雅从旧世界博物馆里找到的藏品，平时只会跟着小雅转圈，此刻却正对着核心塔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机械狗的传感器灯不断闪烁着红色，像是在预警某种看不见的危险。
“不对劲。”林野突然握紧爆弹枪，“阿凯他们的步伐太稳了，不像是在躲避巡逻队，更像是……在赶路。”他刚想下去拦住他们，就看到核心塔顶端的红光突然熄灭，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塔基的裂痕里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齿轮区。
白光中，林野清楚地看到，阿凯的脸被一层淡蓝色的光晕笼罩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而小雅则被阿凯拽着手，脸上满是惊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喉咙上，正贴着一张薄薄的金属片，那是“黑铁会”常用的静音装置。
“是控制芯片。”苏晓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他们把芯片植入了阿凯的身体里，让他带路。”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铁会”会突然加强核心塔的巡逻——他们不是在防守，而是在等待被操控的阿凯，带着他们找到核心塔的能源核心。而那只机械狗的预警，不是针对巡逻队，而是针对阿凯身上的控制芯片。
白光还在持续喷涌，核心塔的裂痕越来越大，周围的齿轮残骸开始剧烈晃动，像是整个钢铁森林都在颤抖。林野看着被操控的阿凯一步步走向核心塔，看着小雅在他身后拼命挣扎，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枚信号弹，猛地拉开保险栓。红色的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朝着“余火”基地的方向飞去——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阻止“黑铁会”的办法。
“我们得去救他们。”林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前面有多少‘黑铁会’的人，我们都得把阿凯和小雅带回来。”
苏晓点了点头，她重新拧亮战术手电，光柱这次不再躲闪，而是笔直地指向核心塔的方向。在光柱的尽头，“黑铁会”的成员已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的战斗服，手里拿着重型武器，正朝着阿凯和小雅的方向围拢过去。
林野深吸一口气，将爆弹枪的保险打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黑铁会”的敌人，还有被操控的同伴，以及这座正在失控的核心塔。
但他没有退路。因为在这片灰烬之上，在这座钢铁森林里，“余火”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走。”林野率先冲了出去，靴底踏在晃动的齿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晓紧随其后，战术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条道路，像是在锈蚀的齿轮之间，重新点燃了一簇不屈的余火。
远处，核心塔的白光还在闪耀，而“黑铁会”成员的枪声，已经在钢铁森林里响起，像是一场锈蚀齿轮的最终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