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场院天天热闹,割下来的玉米秆堆得像小山,宋茜正蹲在旁边捆秸秆,手指被粗糙的秆子划得满是细痕,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黏住了额前的碎发。
“嫂子,我来帮你!”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茜回头一看,是秀兰。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额头上也沾着灰,显然是刚从婆家跑出来。
秀兰放下布包,直接蹲到宋茜身边,拿起绳子就帮着捆秸秆。她的动作很利索,手指却比上次见时更粗糙,指关节上还带着新的淤青——不用问,定是又被婆家打骂了。
“你咋跑出来了?不怕你婆婆找过来?”宋茜小声问,手里的动作没停。她知道秀兰婆家管得严,平时连回娘家都要被骂,更别说来帮她干活了。
秀兰低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苦涩:“她去镇上赶集了,我趁空跑出来的,想给你送点东西。”说着,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子,“我今早偷偷烙的,你赶紧吃,垫垫肚子。”
宋茜看着玉米饼子,心里一阵发酸。她这几天忙着干活,顿顿都是红薯稀饭配咸菜,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可她还是把饼子推回去:“你自己吃吧,你在婆家也吃不饱。”
“我吃过了,你快拿着。”秀兰硬把饼子塞到宋茜手里,“嫂子,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脸都瘦了。你别太委屈自己,该吃就吃,该歇就歇,别跟自己过不去。”
宋茜捏着温热的玉米饼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咬了一口饼子,玉米的香甜在嘴里散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得慌。“委屈?在这家里,哪有不委屈的。”她苦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我嫁过来三年,流产两次,天天累死累活,换来的不过是‘不下蛋的鸡’的骂名。你呢?在婆家不也一样,挨打受骂,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秀兰的眼圈也红了。她想起自己在婆家的日子,婆婆天天骂她“生不出儿子”,丈夫一不顺心就动手打她,她好几次都想跑,可又不知道能去哪。“嫂子,我知道你苦,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忍下去。”秀兰抓住宋茜的手,她的手很凉,却抓得很紧,“以后咱们互相照应着,你要是受了娘的气,我帮你挡着;我要是在婆家待不下去了,你也别不管我,行不行?”
宋茜看着秀兰眼里的期待,心里一阵温热。在陈家这冰冷的宅院里,秀兰是除了秀梅之外,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好,咱们互相照应。以后不管谁有难处,都不能不管对方。”
两人蹲在麦秸堆旁,一边捆秸秆,一边小声说着话。秀兰说她婆家的玉米还没割完,婆婆让她一天割两亩地,割不完就不让吃饭;宋茜说秀梅最近总被张仙凤逼着跟刘损云见面,秀梅天天夜里偷偷哭。
“等秋收结束,我想跟你学认字。”秀兰突然说,眼睛里闪着光,“我听说镇上的小学要招代课老师,要是我能认字,说不定也能去试试,到时候就能离开婆家了。”
宋茜心里一动,赶紧点头:“好,我教你。等我把家里的活忙完,咱们就一起学,我还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太阳慢慢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秀兰看了看天,赶紧站起来:“我得回去了,再晚就该被发现了。这两个饼子你留着,饿了就吃。”
宋茜接过饼子,看着秀兰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村口,心里满是暖意。她捏着饼子,咬了一口,觉得比平时吃的任何东西都香。她知道,以后的日子或许还会很苦,张仙凤的刻薄、婆家的刁难或许还会有很多,可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秀梅,有秀兰,她们会互相照应,一起熬过这难熬的日子,一起等一个能离开这里的机会。
她重新蹲下来,拿起绳子捆秸秆,手里的动作更有力了。夕阳的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也给这满是苦难的日子,添了一点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