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太烫了,重新沏。”
苏明月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险些烫到沈清辞的手。
这是她今日第三次挑剔沈清辞泡的茶。
沈清辞垂眸,恭敬地端起茶盏:“是,奴婢这就去重新沏。”
今日苏明月以探望叶昭容为名来到翠微宫,却指名要沈清辞伺候。自踏入宫门起,她就处处刁难,不是嫌茶太烫,就是嫌点心太甜。
“站住。”苏明月叫住正要退下的沈清辞,“本小姐让你走了吗?”
沈清辞停步转身:“苏小姐还有何吩咐?”
苏明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目光却锐利如刀:“听说你父亲沈毅生前最爱品茶,你可曾跟他学过茶道?”
这话问得刁钻,无论沈清辞回答是或不是,都可能落入陷阱。
“家父在世时,奴婢年纪尚小,只学过些皮毛。”沈清辞谨慎应答。
“哦?”苏明月挑眉,“那今日这茶泡得如此之差,是没学好,还是...故意敷衍本小姐?”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屏住了呼吸。这话问得极重,若沈清辞应对不当,就是大不敬之罪。
沈清辞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福:“苏小姐恕罪。奴婢入宫为婢后,一直在浣衣局当差,许久不碰茶道,手艺生疏了。”
这话既承认了失误,又点明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让人挑不出错处。
苏明月冷笑一声:“倒是个会说话的。罢了,去重新沏茶吧,这次若再泡不好...”
她话未说完,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沈清辞端着茶盏退出花厅,在茶房里遇见了林婉儿。林婉儿是特意来找她的,脸上写满担忧。
“阿辞,苏小姐是不是在为难你?”林婉儿压低声音,“我听说她一早就来了,指名要你伺候。”
沈清辞摇摇头,专注地沏茶:“无妨,我能应付。”
“你可要小心。”林婉儿凑近她,“我听说苏小姐昨日在贵妃那里待了很久,出来时脸色很不好。怕是...要在你身上出气。”
沈清辞手中动作不停,心中却是一凛。苏明月与叶昭容关系密切,若她们联手,确实是个麻烦。
重新沏好茶,沈清辞端回花厅。这次苏明月只抿了一口,就突然将茶盏摔在地上!
“你想烫死本小姐吗?”
滚烫的茶水溅在沈清辞的裙摆上,立刻湿了一片。她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不敢?”苏明月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小姐看你是胆大包天!一个罪臣之女,也敢在翠微宫耀武扬威?”
沈清辞垂首不语,心中明白这是苏明月在借题发挥。
“怎么不说话了?”苏明月冷笑,“方才不是还很能言善辩吗?”
就在这时,萧彻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何事如此喧哗?”
他迈步走入花厅,看见跪在地上的沈清辞和满地的狼藉,眸光微冷。
苏明月立即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九殿下,这个宫女沏茶不用心,险些烫伤明月。”
萧彻目光扫过沈清辞被茶水浸湿的裙摆,又看向苏明月:“是吗?本王看她烫伤的是自己。”
苏明月脸色一僵:“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明月会诬陷一个宫女不成?”
“本王没这个意思。”萧彻淡淡道,“只是苏小姐身份尊贵,何必与一个宫女计较?传出去,有损苏小姐贤名。”
这话说得客气,却明显是在维护沈清辞。
苏明月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发作,只得强笑道:“殿下说得是,是明月小题大做了。”
萧彻点点头,对沈清辞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是。”沈清辞起身,向二人行礼后退出花厅。
她一走,苏明月立即对萧彻道:“九殿下,那个沈清辞毕竟是罪臣之女,您将她留在身边,恐怕会惹人非议。”
萧彻挑眉:“苏小姐是在教本王做事?”
“明月不敢。”苏明月忙道,“只是为殿下着想。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殿下身边留这样一个人,难免会引人猜疑。”
“多谢苏小姐关心。”萧彻语气疏离,“本王自有分寸。”
苏明月见他油盐不进,心中更加嫉恨,却也不敢再多言。
而退出花厅的沈清辞,在回廊转角处遇见了忠叔。
“姑娘没事吧?”忠叔关切地问。
“没事。”沈清辞摇头,“多谢忠叔关心。”
忠叔叹道:“苏小姐这是盯上姑娘了。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个开始。”
沈清辞苦笑:“奴婢明白。”
“姑娘要早做打算。”忠叔压低声音,“老奴听说,苏小姐正在暗中调查姑娘的来历。”
沈清辞心中一紧:“她查到了什么?”
“目前还没有。”忠叔道,“但以苏家的势力,查到是迟早的事。”
沈清辞沉默片刻,忽然问:“忠叔,殿下为何要留我在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追查沈家冤案吗?”
忠叔神色微动:“姑娘何出此问?”
“我只是觉得,殿下对我的关注,似乎超出了寻常。”沈清辞直视着忠叔,“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缘故?”
忠叔避开她的目光:“殿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姑娘只要记住,在翠微宫,殿下会护你周全。”
这话答得避重就轻,沈清辞心中疑虑更深。但她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只得作罢。
当晚,沈清辞在整理萧彻的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幅画像。画中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与萧彻有几分相似。
“这是贤妃娘娘。”
萧彻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吓了沈清辞一跳。她慌忙放下画像,转身行礼:
“奴婢冒犯,请殿下恕罪。”
萧彻走到书案前,拿起画像细细端详:“无妨。这是本王母妃年轻时的画像。”
沈清辞垂首不语,心中却掀起波澜。原来贤妃长得这般模样,难怪萧彻生得如此俊美。
“你觉得,母妃与你父亲像吗?”萧彻忽然问。
沈清辞一愣:“殿下何意?”
“有人说,母妃与你父亲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萧彻目光深邃,“都有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沈清辞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父亲与贤妃,萧彻与她...这其中的关联,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奴婢愚钝,不敢妄议贤妃娘娘。”
萧彻轻笑:“你倒是谨慎。”
他放下画像,转身面对她:“明日的醉月楼之约取消。”
沈清辞诧异:“为何?”
“有人走漏了风声。”萧彻眸光转冷,“我们的行动,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沈清辞想起今日苏明月的刁难,心中一凛:“是苏小姐?”
“不止她。”萧彻淡淡道,“这深宫之中,眼线远比想象中要多。”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
沈清辞望着月色,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这张无形的大网中挣扎。
而执网之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