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志炼一指诛灭幽冥海长老,肃清三艘鬼骨舟,海面重归寂静。然而,空气中弥漫的阴煞死气与淡淡的血腥味,却昭示着方才那场短促激战的惨烈。
“逐浪者”号上,一众水手望向龙志炼的目光已不仅是敬畏,更添了几分近乎虔诚的狂热。阿兰·迪凯特命人迅速清理甲板,检查船体,自己则与龙志炼、墨羽再度聚于船首。
“龙兄,经此一战,我方虽胜,但行踪已然暴露。”阿兰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他常年航行于神秘海域,深知幽冥海这等势力的难缠,“鬼骨舟不过是先锋探马,后续必有更强手段。且这茫茫深海,除了幽冥海,未必没有其他势力或凶物窥伺。”
墨羽轻抚怀中引星盘,星辉点点,映照着她清丽的侧颜:“方才我以星术推演,前方千里之外,气机紊乱,天象混沌,似有天然险地,亦似有……人为布阵的痕迹。海神徽章指引的航线,恰好穿过那片区域。”
龙志炼微微颔首,他神识感知远超常人,亦察觉到东方极远之处,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波动,那并非单纯的能量狂暴,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规则之力。他目光扫过海神徽章投射出的那片微缩星图虚影,只见代表“归墟海眼”的耀眼光点依旧恒定,但其周边区域,却隐约有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晦暗纹路时隐时现。
“福祸相依,险中求机。”龙志炼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坚定,“徽章轨迹既指明此路,必有深意。我等小心前行便是。”他体内龙气经过方才一战,非但未有损耗,反而因涤荡邪秽而愈发精纯活泼,与浩瀚汪洋的共鸣也更深了一层。
阿兰见龙志炼如此气度,心中折服,豪情再生:“好!那我等便闯一闯这龙潭虎穴!‘逐浪者’号虽非战舟,但速度与防御皆属一流,更有龙兄与墨羽姑娘在,何惧之有!”他转身高声下令,“满帆!启动‘御风’符文,全速前进!”
法舟周身符文流转加速,淡青色的风旋缠绕船体,破浪之势更疾,如一道银色闪电射向东方。
航行两日,海况逐渐变得诡异。
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压抑的铅灰色。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却无雨滴落下。海水的颜色也由碧蓝转为深黛,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墨色的幽深。风消失了,海面平滑如镜,不起微澜,寂静得可怕,连往日追逐船尾的海鸟也早已不见踪影。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带着淡淡腥咸却又混杂着一丝焦糊气息的味道。最令人不安的是,周遭的天地灵气变得异常狂暴且紊乱,时而粘稠如胶,阻滞神识探查;时而锐利如针,刺得人肌肤隐隐作痛。
“就是这里了。”墨羽站在船楼高处,引星盘上星光乱跳,难以稳定,“此地灵气属性极端偏向水、雷二相,且相互冲克,形成天然禁域。我的星术在此受到极大干扰。”
阿兰面色凝重地操控着舵轮,感受着海面下无数混乱的暗流与漩涡:“海底地势极为复杂,暗礁林立,更麻烦的是……你们看前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极远的海天相接之处,隐隐有青白色的电光如龙蛇般窜动,闷雷声滚滚传来,虽因距离尚远而声音不大,但那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却让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龙志炼闭目凝神,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片刻后,他睁开眼,金光一闪而逝:“此地果然玄奇。水中蕴含着一股至阴至寒的‘玄冥真水’之气,而天上雷云积聚的,却是至阳至刚的‘癸水神雷’。阴阳二气在此海域交汇碰撞,经年累月,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天然雷水领域,我姑且称之为‘玄水雷域’。”
他顿了顿,指向星图虚影中那些晦暗纹路:“这些纹路,并非人为阵法,而是天地自然形成的雷霆轨迹与水元脉络。循着徽章指引的安全路径,或可避开最狂暴的雷击与漩涡,但绝非易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龙志炼的话,左前方数里外,一道粗如儿臂的青色雷霆毫无征兆地自墨色云层中劈落,狠狠砸在海面上。“轰隆!”巨响震耳欲聋,海面顿时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激起数十丈高的浪花,雷光在水面跳跃蔓延,滋滋作响,经久不熄。那一片海域瞬间化为了雷电的死亡禁区。
水手们一阵骚动,面露惊惧。天地之威,远非人力鬼骨舟可比。
阿兰沉声喝道:“稳住!各就各位,听我号令!龙兄,墨羽姑娘,需借二位之力了!”
龙志炼点头,对墨羽道:“墨羽,你设法稳定船身周围灵气,尽可能削弱雷域对法舟符文的影响。阿兰兄,你专注操控,避开明显的雷击轨迹与巨大漩涡。至于那些避无可避的散逸雷霆与水元乱流,交给我。”
分工既定,三人立刻行动。
墨羽盘膝坐下,引星盘悬浮身前,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清冷的星辉自她体内散发,虽不及夜空引星那般璀璨,却如定海神针般,在船身周围撑开一片数丈方圆的稳定区域,将狂暴的灵气稍稍隔绝。
阿兰全神贯注,双目精光四射,将航海家的直觉与经验发挥到极致,操控着“逐浪者”号在危机四伏的海面上穿梭。法舟如同灵动的游鱼,时而急转,时而骤停,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劈落的雷霆与突然出现的巨大旋涡。
龙志炼则独立船头最前方,周身淡金色龙气缭绕,神识如网,密切关注着四周能量的细微变化。他并未主动出击,而是以静制动。
“嗤啦!”一道偏离主轨迹的细小电蛇蜿蜒窜向船帆。龙志炼并指如剑,凌空一点,一缕凝练的龙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电蛇七寸之处,至阳龙气与癸水神雷相互湮灭,发出一声轻响,电蛇溃散。
几乎同时,船底右侧一股暗流涌来,带着刺骨的玄冥真水寒气,企图冻结船体符文。龙志炼心念一动,脚下甲板微不可察地闪过一圈金芒,龙气透体而下,化作一股暖流,轻易驱散了寒气,护住船底。
他就这样看似随意地或指或掌,或踏足甲板,将一道道袭向法舟的散逸雷霆与阴寒暗流悄然化解于无形。动作举重若轻,潇洒自如,仿佛不是在应对天地之威,而是在闲庭信步。
阿兰与墨羽见状,心中大定,对龙志炼的修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水手偶然瞥见龙志炼化解雷霆的英姿,更是惊为天人,窃窃私语道:“龙公子真乃神龙转世,连天雷都能驾驭!”
然而,玄水雷域既被称为险地,岂会如此简单?
就在“逐浪者”号深入雷域百里之后,异变陡生!
前方海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三个巨大的旋涡。旋涡呈品字形分布,直径均超过百丈,幽深漆黑,旋转之力惊人,产生强大的吸力,拉扯着“逐浪者”号向其中一个漩涡中心滑去。更可怕的是,三个旋涡上空,铅灰色的云层剧烈翻滚,雷光凝聚,显然在酝酿威力远超之前的恐怖雷击!
“不好!是‘三才涡流’!还有复合雷击!”阿兰额头见汗,猛打船舵,同时将自身海洋之力疯狂注入控制核心,船身符文爆发出刺目光芒,奋力抵抗吸力。但三个旋涡形成的合力太过强大,法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难以挣脱。
墨羽亦是娇叱一声,全力催动星辉,稳定区域却不断被压缩,俏脸微微发白。
龙志炼眼中金芒大盛,心知已到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太极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丹田内那金色小龙亦昂首长吟,磅礴的龙气汹涌澎湃。
他一步踏出,竟凌空虚渡,来到船艏正上方,直面那三个死亡旋涡与即将落下的毁灭雷霆。
“煌龙御天!”
龙志炼双掌虚抱成圆,周身金辉冲天而起,不再是简单的气劲,而是隐隐凝聚成一条更为凝实、更具神韵的五爪金龙虚影,盘绕在船身之外,将整艘“逐浪者”号护在其中。金龙鳞甲毕现,龙睛威严,散发出君临四海、万法不侵的浩荡气势。
此乃龙志炼结合太极圆转之意与龙气御水御雷之能,新近领悟的守护法门!
“轰!咔!”
几乎在金龙虚影成型的瞬间,三道水桶粗细、色泽深紫的癸水神雷撕裂长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劈下!一道直取船身,另外两道则精准地射向两个漩涡,竟是要借雷霆之力加剧漩涡的旋转与吸力!
雷霆万钧之势,与漩涡吞噬之力,上下交攻,誓要将这艘胆敢闯入禁域的孤舟碾为齑粉!
“给我定!”
龙志炼发出一声长啸,声如龙吟,与金龙虚影共鸣。他双掌缓缓推出,动作凝重如山岳推移。那盘绕的金龙虚影光芒大放,龙首昂扬,竟张开巨口,对着劈落的雷霆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三道足以轰平山头的恐怖神雷,在触及金龙虚影的刹那,速度骤然减缓,雷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威力被层层削弱、分解。更有部分雷光被龙气引导,竟偏离方向,丝丝缕缕地融入金龙虚影之中,使其光芒愈发璀璨!
与此同时,龙志炼脚踏玄奥步法,引动脚下浩瀚海水。以其对水元的精妙掌控,强行干扰三个旋涡的旋转节奏。虽无法令其消失,却使得三者之间的吸力场域出现了一丝短暂的不平衡和紊乱。
“就是现在!阿兰兄,东南偏南,全力冲刺!”龙志炼厉声喝道。
阿兰早已蓄势待发,闻声毫不犹豫,将“逐浪者”号的动力催至极限。法舟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趁着吸力紊乱的刹那,如同离弦之箭,从三个旋涡那稍纵即逝的缝隙中险险穿出!
“轰隆隆!!!”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三道神雷最终劈入漩涡中心,激起滔天巨浪,雷光与水汽混合,形成一片毁灭的混沌地带。而“逐浪者”号,已在龙志炼的庇护下,冲出了这片最危险的区域。
船身微微晃动,终于恢复了平稳。
甲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望着后方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随后,震天的欢呼声爆发出来!
“龙公子万岁!”
“我们闯过来了!”
阿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走到船头,看着缓缓落下、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明亮的龙志炼,重重一拳捶在自己掌心,激动道:“龙兄!今日若无你,我等皆要葬身于此!硬抗复合癸水神雷,扰乱三才涡流,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墨羽也走上前,美眸中异彩更盛,递过一枚清香扑鼻的丹药:“快服下,恢复元气。你方才竟能引雷淬体,化劫力为己用?”
龙志炼接过丹药服下,感受着体内虽消耗巨大却愈发精纯凝练的龙气,微微一笑:“侥幸有所领悟罢了。这玄水雷域,虽是绝地,却也是锤炼龙气与太极功的宝地。经此一遭,我对水雷之性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他抬头望向雷域深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雷云:“我有预感,这雷域之中,除了危险,或许还藏着某种机缘。海神徽章指引我们来此,绝非无因。”
“逐浪者”号继续前行,虽然依旧要应对不时出现的雷霆与乱流,但有了方才闯过“三才涡流”的经验,众人信心大增。
又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景象再变。
雷云似乎稀薄了一些,海水的墨色也淡去,呈现一种深蓝色。而在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那岛屿并不大,但岛上空竟有一片罕见的晴朗天空,一道柔和的阳光如金色光柱般投射在岛屿中央,与周围昏暗的雷域形成鲜明对比。
更引人注目的是,岛屿附近的海域异常平静,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无,仿佛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而岛屿上空,虽有阳光,却并无彩虹,反而隐隐有极其纯净的水灵之气与微弱的雷灵之气交织盘旋,形成一个天然的巨大聚灵阵。
“好一处洞天福地!”墨羽惊叹,“在这狂暴雷域中心,竟有如此祥和宁静之所?”
龙志炼凝视着那座岛屿,体内龙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活跃与渴望,海神徽章也微微发热,指向的正是岛屿方向。
“看来,我们找到此行的第一个‘驿站’了。”龙志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或许,也是我等的机缘所在。”
“靠过去?”阿兰问道。
“嗯,小心探查,缓缓靠近。”龙志炼点头,“此地诡异,祥和之下,未必没有隐藏的危机。”
“逐浪者”号调整航向,如同小心翼翼靠近珍宝的探险者,驶向那座沐浴在唯一光柱下的神秘孤岛。新的冒险,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