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砸在地面的“轰隆”声震得耳膜发疼,黑丝像疯长的藤蔓,从石板裂缝里窜出来,直扑三人头顶。阿鸾下意识将梅图举过头顶,淡青光仓促间撑起层薄盾,可石板的重量远超想象,“咔”的一声,光盾竟裂开道缝——她的魂气已经耗得太多,连护着图都快做不到了。
“阿鸾姐姐!我来挡!”青禾突然扑到她身前,绣针在掌心转出朵金红弧光,往黑丝刺去。可刚碰到黑丝,他眼角的黑就深了些,绣针脱手而出,钉在石板上,金红光瞬间暗成了点火星。青禾捂着心口跪倒在地,黑痕已经爬过下巴,连说话都带着颤:“它还在控我的魂……我连针都握不住了……”
阿鸾赶紧蹲下身扶他,指尖刚碰到青禾的手腕,就被股刺骨的冷弹开——那是残根冷雾的温度,和上次在地脉底遇到的一模一样,现在竟顺着黑痕钻进了他的魂息里。鼻腔里的梅香突然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枯梅的腥气,像二十年前归鸾被母蛊带走那晚,弥漫在茶铺里的冷味,刺得她眼眶发酸。
影主的情况更糟。她腕间的双生梅印记彻底碎成了银屑,淡银光散在冷雾里,像快灭的星。黑丝缠上她的脖颈,往地窖深处拖,影主的指甲抠着石板,留下道血痕:“阿鸾……别管我……把图带出去……归鸾姐姐的魂息不能丢……”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嘴角渗着黑血——那是魂气被冷雾吞掉的征兆。
这是比地窖崩塌更绝望的失控——阿鸾看着被黑丝缠得动弹不得的影主,看着快被冷雾控住的青禾,再看看头顶不断砸落的石板,突然发现自己连“一起撑”的底气都快没了。守梅人印记在胸口发烫,却不是暖,是带着焦虑的灼,像阿婆当年发现梅岭生虫时的急,提醒她不能放弃。
“影主!我拉你上来!”阿鸾咬着牙,将梅图夹在臂弯,伸手去拽影主的手腕。可刚碰到她的手,冷雾就顺着指尖往她胳膊爬,印记的金光瞬间暗了半分。她突然想起阿婆教她的“引魂诀”——当年阿婆怕她丢魂,说“遇到冷雾,就想最暖的事,魂气会跟着暖走”。
最暖的事是什么?是七岁那年冬夜,归鸾把煮好的梅茶倒进粗瓷碗,用帕子裹着碗底递她,说“晚晚慢些喝,烫嘴”;是十五岁那年,她绣坏了双生梅,归鸾没怪她,反而笑着把断了的绣线接好,说“绣错了也没关系,补补就好”。这些藏在骨血里的记忆突然翻涌,掌心竟慢慢泛出淡青——那是归鸾绣线的颜色,是刻在她魂息里的“暖锚”。
淡青光顺着阿鸾的指尖往影主手腕钻,黑丝碰到青光,发出“滋啦”的响,像冰遇了火。影主的身体顿了顿,她看着阿鸾掌心的光,突然笑了:“这是……归鸾姐姐的绣魂气……你居然能引出来……”她趁着黑丝松动,猛地往阿鸾身边爬,“当年归鸾说,你的魂和她的绣线缠在一起,原来不是骗我的……”
可还没等影主爬近,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阵极沉的嘶吼,冷雾瞬间浓得像墨,连梅图的淡青光都快被遮住。阿鸾抬头看去,黑丝的源头竟凝出个模糊的黑影——比之前母蛊的黑影更庞大,身上缠着无数枯梅枝,枝桠间还挂着缕缕残魂,有茶铺老伙计的,有梅岭村民的,还有……阿婆的魂息!
“阿婆?”阿鸾的呼吸顿了顿,掌心的淡青光暗了些。那缕魂息太熟悉了——是阿婆临终前,把守梅人印记烙在她心口时,不小心散出来的残魂,阿婆说“这魂息会护着你,像我守着梅岭一样”。可现在这魂息的眼睛是黑的,被枯梅枝缠得动弹不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小丫头,认出你阿婆了?”黑影的声音像刮过朽木的风,裹着冷雾往阿鸾扑来,“母蛊只是我的‘饵’,我要的从来不是梅图,是你身上的守梅人印记——有了这印记,我就能吞掉梅岭所有的魂,让残根彻底醒过来!”枯梅枝带着阿婆的魂息,直抓阿鸾的胸口,“你舍不得伤你阿婆,我就能趁机吞了你的印记!”
又是同样的陷阱!阿鸾的指尖开始发抖,她想起刚才母蛊用归鸾的魂影骗她,现在残蛊又用阿婆的魂息——它们最懂她的软肋,知道她舍不得伤害身边的人。可这次,她没有犹豫——阿婆当年教她辨魂时说过,“真魂会护你,假魂会伤你”,这缕魂息虽然像阿婆,却在帮残根抓她,根本不是真的。
“残根!你别装阿婆!”阿鸾将梅图往身前挡,淡青光裹着绣线香,往枯梅枝撞去,“阿婆的魂息会带梅蕊的暖,你只有劫气的冷!”可青光刚碰到枯梅枝,就被阿婆的魂息挡了回去——残根竟用阿婆的魂息当“盾”,让她连还手都不敢!
“阿鸾姐姐!别犹豫!”青禾突然撑着站起来,他捡起地上的绣针,往自己的心口刺去——金红光从针尖爆出来,竟暂时压下了黑痕,“秦风前辈说过,有时候疼是为了更好地护人!阿婆也不想看到你被残根骗!”绣针带着金红光,往枯梅枝刺去,“我帮你挡着阿婆的魂息,你快用印记烧残根!”
金红光刚碰到枯梅枝,就炸开无数火星。阿婆的魂息发出阵痛苦的嘶鸣,黑丝开始慢慢退去——原来残根只是暂时控住了阿婆的魂息,并没有彻底吞掉!阿鸾瞬间明白,她赶紧将守梅人印记的金光往枯梅枝钻:“阿婆!你醒醒!我是晚晚!我来救你了!”
金光裹着阿婆的魂息,梅香瞬间漫开。阿婆的魂息突然动了动,黑丝开始褪,眼睛也慢慢恢复了清明:“晚晚……小心……残根的本体在……在地窖最里面的枯梅桩里……”她的声音很弱,却带着熟悉的暖,“别管我……烧了枯梅桩……别让残根醒过来……”
可就在阿婆的魂息快要挣脱枯梅枝时,黑影突然将冷雾全部收回来,裹着枯梅枝往地窖最里面退:“我没想到你真的敢伤你阿婆!”它的声音里带着怒,“既然这样,我就先吞了你的朋友,看你还能不能硬气!”枯梅枝突然往青禾扑去,黑丝缠上他的脚踝,往枯梅桩拖去。
“青禾!”阿鸾赶紧伸手拽,可冷雾顺着青禾的脚踝往她的手爬,印记的金光瞬间暗了下去。她突然想起归鸾补碎瓷时说的话:“碎了的东西,只要用心,就能拼起来;散了的魂,只要有念想,就能拉回来。”她摸出怀里剩下的梅茶末,往青禾的脚踝撒去——淡褐色的茶末刚碰到黑丝,就燃起细小的火苗,梅香漫开,黑丝竟开始慢慢融化!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感官记忆——十岁那年,青禾刚到梅岭,被蛇咬了脚踝,归鸾就是用梅茶末敷在他的伤口上,说“梅茶的香能驱毒,也能驱冷”。现在这熟悉的梅香,果然救了青禾,他的脚踝不再发冷,黑丝也退了些:“阿鸾姐姐……谢谢你……我好像……能控住魂气了……”
影主也趁机撑着站起来,她将印记的银屑往梅图上撒——银屑碰到淡青光,竟重新凝出半枚小印记,淡银光裹着图,往枯梅桩的方向飘:“阿鸾!梅图能感应残根的本体!我们跟着图走!”她的嘴角还在渗血,却笑得很坚定,“当年影主护归鸾,现在我护你,我们都不会输!”
三人跟着梅图往地窖最里面走,冷雾越来越浓,枯梅桩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是株三人合抱的枯梅,树干上爬满黑丝,树心处有个洞,洞里裹着团浓黑的雾,正是残根的本体!梅图刚靠近枯梅桩,就发出“嗡”的响,淡青光顺着树干往树心钻,枯梅桩竟开始微微发抖。
“不可能!你的图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魂气!”残根的声音慌了,枯梅枝突然暴涨,往梅图扑去,“我要毁了你的图!让你再也护不住任何人!”可梅图的淡青光突然爆亮,归鸾的绣线香漫满地窖,枯梅枝碰到青光,竟开始慢慢发芽——是归鸾的魂息在唤醒枯梅桩里的暖!
阿鸾突然明白,归鸾当年把《双生梅图》藏在地窖,不是为了藏,是为了等——等她带着图来,用绣魂里的暖,唤醒枯梅桩里的梅魂,对抗残根的冷。她将守梅人印记往梅图上按,淡金光裹着青光,往树心的黑洞钻:“归鸾姐姐!我们一起唤醒梅魂!让残根再也醒不过来!”
金光刚钻进黑洞,枯梅桩就发出“滋啦”的响,黑雾开始慢慢消散。可就在这时,青禾突然“闷哼”一声,他心口的黑痕竟重新亮了,黑丝顺着他的手臂往梅图爬:“阿鸾姐姐……不好了……残根的冷雾在借我的魂气……往图里钻!”
阿鸾转头看去,果然看见青禾的黑丝缠上了梅图,图上的淡青光开始慢慢变黑。她突然想起刚才残根说的“母蛊只是我的饵”,原来残根早就把冷雾藏在青禾的魂息里,等着现在借他的手,污染梅图!
“青禾!快松开图!”阿鸾想把他推开,可青禾却攥着她的手,笑得很倔强:“我不能松……要是我松开,残根就会吞掉图里的魂息……阿鸾姐姐,你用绣针烧我吧,把冷雾和黑丝一起烧了……我不怕疼……”
影主也赶紧过来帮忙,她将半枚小印记往青禾的黑痕按去,淡银光裹着黑丝:“我用印记帮你压着冷雾!你别放弃!我们一起撑!”可银光实在太弱,黑丝还是往梅图爬,图上的淡青光已经暗了一半,连归鸾的绣线香都快散了。
这是最残忍的矛盾——阿鸾要护着梅图,就要烧青禾的魂息;要护着青禾,就要看着梅图被污染。她看着青禾坚定的眼神,又看着快被黑丝缠满的梅图,突然想起归鸾当年教她绣双生梅时说的话:“双生梅分暖冷,暖梅护魂,冷梅吞魂,可只要它们缠在一起,就能互相撑着。”
“青禾!影主!把你们的魂气往我这里引!”阿鸾突然喊,她将梅图举过头顶,守梅人印记的金光、青禾的金红光、影主的淡银光,还有梅图的淡青光,四道光缠在一起,像株四枝同根的双生梅,“我们的魂气缠在一起,就能把冷雾逼出来!”
四道光刚缠在一起,就爆发出刺眼的光,冷雾被光裹着,从青禾的魂息里钻出来,往枯梅桩的黑洞逃去。残根的声音变得凄厉:“我不甘心!我等了这么久,怎么会输!”枯梅桩突然剧烈发抖,树心的黑洞里竟钻出无数细小的黑丝,往阿鸾的方向扑——残根要同归于尽!
阿鸾赶紧将梅图往黑洞按去,淡青光裹着绣线香,往黑丝钻:“归鸾姐姐!我们一起烧了残根!”图上的双生梅突然变得亮,半朵没绣完的梅,顺着光补完了最后一瓣,归鸾的魂息也从图里飘出来,裹着淡青光,往黑洞钻:“晚晚……我来帮你……残根的本体怕梅魂的暖……我们一起烧了它!”
归鸾的魂息刚钻进黑洞,枯梅桩就发出“滋啦”的响,黑丝开始慢慢融化,黑洞也在慢慢变小。阿鸾的脸上露出笑容,她看着青禾和影主,又看着归鸾的魂息,突然觉得所有的疼都值得——她们终于要赢了!
可就在黑洞快要消失时,地窖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板缝里渗出更浓的冷雾,枯梅桩竟开始往地脉里陷:“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一起!地脉里的旧劫冷雾要醒了!你们都得陪我一起埋在这里!”残根的声音越来越弱,却带着疯狂的笑,“归鸾的魂息也在这里,你们舍不得丢她,就等着被冷雾吞掉吧!”
地脉的冷雾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漫过了三人的胸口。阿鸾能感觉到自己的魂气在慢慢变弱,梅图的淡青光也暗了下去,归鸾的魂息被冷雾缠得动弹不得:“晚晚……冷……旧劫的冷比残根还凶……我们快撑不住了……”
青禾的黑痕又开始扩散,他扶着阿鸾的胳膊,声音越来越弱:“阿鸾姐姐……我好像……真的要见到秦风前辈了……”影主的半枚小印记也开始发抖,淡银光快散了:“阿鸾……我们……还能出去吗?”
阿鸾抱着梅图,看着被冷雾缠住的归鸾,又看着快撑不住的青禾和影主,突然笑了——归鸾说过,梅岭的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人的念想缠在一起。她将守梅人印记往梅图上按,又将青禾和影主的手抓过来,四道光重新缠在一起:“我们一起撑……梅岭还在等我们……归鸾姐姐也在等我们……我们不会输!”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怀里的断铃动了一下——断了的铃绳里,那片爬满黑丝的梅瓣,竟开始慢慢褪黑,露出原本的淡青!阿鸾低头看去,梅瓣里竟藏着缕极细的魂息,是归鸾当年别在她耳后时,不小心沾在上面的绣魂!
“归鸾姐姐?”阿鸾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梅瓣上,梅瓣突然爆亮,淡青光裹着铃绳的残片,往冷雾钻去——原来归鸾早就把最纯的绣魂藏在梅瓣里,等着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她!
梅瓣的淡青光刚碰到冷雾,就炸开无数火星,冷雾竟开始慢慢退去。阿鸾的脸上露出笑容,她看着梅瓣里的魂息,又看着身边的青禾和影主,突然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可她没注意到,枯梅桩陷下去的地方,竟慢慢凝出个小小的黑核——那是残根的最后一缕核心残魂,正往地脉深处逃去,像条藏在暗处的蛇,等着下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