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雪被李小邪那句“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比他帅”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猛地直起身，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把文件夹砸到这混蛋脸上的冲动。冷白色的灯光下，她耳根因为气恼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李小邪！你给我严肃点！”她声音压低，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的烧烤摊！”
“我很严肃啊，苏警官。”李小邪摊了摊手，表情那叫一个真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是在非常严肃地配合您调查，并且提出一种合理的嫌疑人犯罪动机推测。您想啊，像司徒浩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心理往往比较脆弱，受不得半点挫折。我当众让他没面子，这在他扭曲的价值观里，可能比我抢了他生意还严重。这属于……嗯，心理创伤导致的报复行为，建议你们查案的时候也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考虑，说不定能发现新大陆呢？”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愣是把一场蓄意报复扯到了犯罪心理学的范畴。
旁边做记录的小民警张大了嘴巴，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段“心理分析”记上去。
苏沐雪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她办案时间不算特别长，但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像李小邪这种能把审讯室当脱口秀舞台，还能即兴发挥一段单口相声的，绝对是头一份。
“少在这里东拉西扯！”苏沐雪打断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司徒浩跑车的监控截图上，“我们现在讨论的是确凿的证据指向！以及你——一个普通烧烤摊主，为什么能有那么好的身手！”
“证据？”李小邪眨眨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苏警官，说到证据，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您说，司徒浩家大业大，他要是真想搞我，为啥不找个更隐蔽点的方式？比如在我的食材里下点泻药什么的，效果直接，风险又低。为啥非要派几个一看就不太聪明的哥们在客流高峰期来砸场子？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吗？”
他顿了顿，看着苏沐雪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慢悠悠地分析：“这不合常理啊。除非……他脑子被门夹了？或者，他这么做，除了报复我，还有别的目的？比如，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或者，试探点什么？”
李小邪的话像是随口抛出的石子，却在苏沐雪心里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她不是没怀疑过这一点，司徒浩的行为确实有点过于张扬和愚蠢了，不符合一个阴险富二代的常规操作。但被李小邪这么嬉皮笑脸地点出来，感觉就格外别扭。
“办案方向是我们警方的事，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苏沐雪强行把话题拉回来，“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的身手，到底怎么回事？”
“唉，”李小邪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沧桑”，“苏警官，您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可能不了解我们乡下孩子的童年。我们那旮旯，村东头的狗和村西头的鹅都能干起来，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从小就是在各种‘丛林法则’实践课里长大的。掏鸟窝被啄，摸鱼被虾钳，偷西瓜被看瓜的老头撵着满山跑……这都是基本功。后来大了点，在镇上中学，那环境更复杂，不会点拳脚，零花钱都保不住。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纯粹是生活所迫，环境造就，属于被动技能，真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了两下，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经历过实战才有的协调感和爆发力痕迹，绝不是普通街头打架能练出来的。
苏沐雪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看似坦荡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光里找出破绽。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这家伙满嘴跑火车，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滑溜得像条泥鳅。
“生活所迫？”苏沐雪冷笑，“能练到一招制敌，精准打击关节和软肋，让几个持械混混瞬间失去战斗力？你这‘生活’未免也太硬核了点。”
“哎呀，苏警官您过奖了。”李小邪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是他们太不抗揍了，我都没怎么使劲儿。可能……是司徒少爷经费有限，请的演员质量不太行？”
“李小邪！”苏沐雪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个文件夹都跳了一下，“我警告你，端正你的态度！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有理由怀疑你刻意隐瞒重要信息，妨碍公务！”
看到苏沐雪真的动了怒，李小邪见好就收。他立刻坐直身体，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大半，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惫懒，但至少表面上看是“配合”了。
“好吧好吧，苏警官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尤其是对女孩子皮肤不好。”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老实交代。其实……我小时候身体弱，我爷爷怕我被人欺负，就送我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老中医学过几年拳脚，主要是强身健体。那老中医脾气怪，教的也都是些偏门功夫，讲究个四两拨千斤，出其不意。所以看起来可能跟市面上那些散打搏击不太一样。至于效果嘛……可能今天运气好，也可能是那几位大哥下盘不太稳？”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把古武医术的底子模糊成了“老中医教的偏门功夫”，既解释了身手的来源，又堵住了进一步追问的细节——人都说了是“走街串巷”、“脾气怪”的老中医，你上哪儿查去？
苏沐雪眯起眼睛，她知道这恐怕是眼下能从这家伙嘴里撬出来的最“接近”真相的版本了。老中医？偏门功夫？她心里暗自记下，决定事后一定要查查这方面的信息。
询问室里的气氛暂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苏沐雪在消化信息，权衡利弊；李小邪表面放松，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下一步；小民警低头猛记，感觉自己上了一堂生动的“如何与滑头嫌疑人沟通（失败版）”实践课。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警员探头进来：“苏姐，外面有个小姑娘，说是来找……李小邪的，叫林婉儿，看起来挺着急的。”
李小邪心里咯噔一下，婉儿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苏沐雪的目光立刻扫向李小邪，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同于之前插科打诨的细微紧张。她心中一动，对门口警员道：“让她在接待室等一下。”
警员应声关门。
苏沐雪重新看向李小邪，发现这家伙已经迅速恢复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眼神里多少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焦躁。
“看来，关心你的人还挺多。”苏沐雪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唉，没办法，人缘好。”李小邪扯了扯嘴角，“那什么，苏警官，问话差不多了吧？你看我这也没啥大事，是不是能走了？人家小姑娘等着呢，让人干等多不好。”
苏沐雪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掂量着什么。
李小邪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正想再开口。
突然，苏沐雪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弹了出来。发信人显示是技术科的小王。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苏姐，你让重点关注的司徒浩那边，刚接到线报，他名下的一家夜总会，半小时前发生了小规模冲突，据说是……有人去‘砸场子’，手法很利落，没留下什么痕迹。」
苏沐雪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正试图用眼神表达“我很无辜我想回家”的李小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