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停了。
沈知意低头看脚边掉落的东西——一根棒棒糖棍，和她之前找到的那根一模一样，只是更旧些，表面有划痕。她没捡，只盯着它看了两秒，转身继续往前走。
背上的萧景珩很沉，呼吸断断续续。她能感觉到他脖子上的图腾在发烫，像是贴了块烧红的铁片。黑线已经爬到锁骨下方，再往下，就会触及心脏。
她加快脚步。
前方是刑部天牢的入口，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塌着，门框上刻着镇魂符，但已经被血污盖住大半。空气里有股腥臭味，混着纸灰和铁锈的气息。
她抬起手，掌心浮起一团黑焰。火焰贴着地面蔓延过去，碰到符纹时发出“滋”的一声，像水滴落在热锅上。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最后整道门轰然倒地。
尘土扬起。
她一脚踩进去，肩膀撞开一堆碎石。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墙壁两侧挂着油灯，火光微弱，照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是守卫，穿着制式铠甲，眼睛睁着，脸上没有伤口，但皮肤泛青，像是被抽干了血。
她把萧景珩轻轻放下，靠在墙角。然后从怀里摸出饕餮胃囊锦囊，拉开拉链，往他胸口一按。
一道淡金色的光从他体内被吸出来，钻进锦囊里。她松了口气。
“玄甲军的气息藏好了，暂时不会被人盯上。”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
角落里有张木桌，上面摊着一本册子，旁边放着一支断头钢笔。一个人影趴在桌上，肩膀微微起伏。
她走过去。
那人抬起头，是裴烬。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右手缠着绷带，指尖还在渗血。
“你来了。”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在这？”她问。
“我一直在这。”他抬手指了指密卷室的方向，“三分钟前，我看到萧景珩进去取东西。他拿了竹简就走，我没敢拦。”
沈知意皱眉：“他不是昏迷的吗？”
“那是现在。”裴烬喘了口气，“三天前的午夜，他清醒地走进这里，用军令打开了禁制。我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刚才……我又看到了一遍。”
“又看到一遍？”
“对。”他点头，“就在刚才，密卷室那边闪了一下光。时间倒流了三分钟。有人在回溯现场。”
沈知意猛地抬头。
辰时到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玻璃弹珠掉在地上。紧接着，一行字直接出现在她眼前：
【宿主！今日份欧气到账——‘读档’异能GEt√！可倒带三分钟现实！】
她立刻明白过来。
“你能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裴烬摇头：“我看不清。记忆太乱，只能感知到他在动，拿了东西。”
沈知意不再多说，快步走向密卷室。
门关着，门缝里透不出光。她伸手推，纹丝不动。掌心贴上去，感受到一股冷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这是结界。
她闭眼，启动“读档”。
眼前画面扭曲，像老电视换台时的雪花屏。三分钟后，影像稳定下来。
她看见自己还没进来，裴烬还趴着，门口空无一人。接着，地面裂开一道缝，萧景珩从外面走进来。他走路很稳，眼神清明，手里握着军令。
他走到门前，将军令嵌入墙上的凹槽。门开了。
他进去，取出一卷泛着幽光的竹简，转身时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门外，嘴角动了动。
像是在笑。
影像结束。
沈知意睁眼，心跳有点快。
他早就知道会有人查。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拍在门上。控火异能顺着掌心传入，黑焰沿着门缝钻进去，烧断了结界的能量链。
“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很小，只有一张石台，上面空着。她走过去，手指抚过台面，发现有轻微的凹痕——原本放竹简的位置。
她正要离开，眼角余光扫到石台边缘有个小洞。她伸手探进去，摸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
展开一看，是半张照片。
背景是现代校园，校门口立着“明德高中”的牌子。一个男生站在警局门前，穿校服，银灰色头发扎在脑后，侧脸轮廓锋利。是他。
萧景珩。
她翻到背面。
写着一行字：
**双界观测者计划 · 编号b-01 · 血脉样本已激活**
她的手顿住了。
血脉样本？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色疤痕，是前几天签到时不小心划的。当时流了点血，滴在胎记上，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龙脉印记与玄甲军图腾产生共鸣，关联度+5%】
她一直没懂什么意思。
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攥紧照片，转身往外走。
裴烬还靠在桌边，看到她出来，挣扎着想站起来。
“找到了？”他问。
“找到了。”她把照片递过去，“你看这个人。”
裴烬接过照片，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可能……”他声音发颤，“这是我上周在心理辅导室见过的学生。他说他是转校生，名字叫萧景珩。但我查过档案，学校根本没有这个人。”
沈知意冷笑：“所以他根本不是学生。”
“你是说……”裴烬抬头，“两个世界都有他？而且他是被安排进去的？”
“不止。”她说，“他是被选中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球密卷室。石台上的凹痕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萧景珩三天前来这里，不是偶然。他是来拿这份密卷的，因为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她会来，知道她会查，甚至知道她会用“读档”能力回看。
所以他留下了一个线索。
一张照片。
一个编号。
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棒棒糖棍，突然想到什么。
之前在废墟，她找到的第一根糖棍上刻着“沈氏长生”。而这根新的，是从天牢裂缝里掉出来的，没有任何标记。
但它们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因为握法一样。每一道刻痕的深浅、角度，都和她小时候在冷宫墙上画的记号相同。
那是她亲生父亲的习惯。
她父亲是九幽阁主。
也是制造宋清欢的人。
她喉咙发紧。
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如果“双界观测者计划”是真的，那么萧景珩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三皇子。他是实验品，是连接两个世界的节点，是被人提前布置好的棋子。
而她呢？
她是不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走出密卷室，回到萧景珩身边。他还在昏迷，呼吸比刚才更弱了。她蹲下，伸手探他颈侧，脉搏跳得极慢。
她把照片塞进衣兜，然后抓住他肩膀摇了摇。
“喂。”她声音低，“你说你会等我。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等待？”
没反应。
她盯着他脖子上的图腾。蛇首莲纹已经完全成型，边缘泛着暗红光，像是在吸收什么。
她忽然伸手，按在他喉结位置。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一间密室，墙上挂满监控屏幕，每个画面都是不同城市的街景；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记录数据，屏幕上滚动着dNA序列；
还有个孩子坐在椅子上，手臂连着导管，针头插进血管，液体一滴滴流入身体。
那个孩子，是七岁的萧景珩。
画面消失。
她猛地松手，喘了口气。
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
是血脉共鸣。
她和他，真的被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了。
她站起身，看向天牢深处。通道还在延伸，不知道通向哪里。但她知道，必须走下去。
她弯腰，再次把萧景珩扛上肩。
裴烬想说什么，她摆手打断。
“你留在这里。再往前，我不保证你能活着出来。”
“那你呢？”他问。
“我每天都在凶地签到。”她扯了下嘴角，“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
她迈步往前走。
通道越来越窄，墙壁上的灯也灭了。只有她掌心的一小团黑焰照亮前方。
走了大概十分钟，地面开始出现裂缝。裂缝里冒出丝丝寒气，像是从地底吹上来的风。
她停下。
脚边有一块碎布，沾着血迹。她捡起来看了看，是校服的材质。
和照片里的一样。
她抬头。
前面是个岔路口，左边通道塌了大半，右边通向更深的黑暗。而在正中间的地面上，刻着一个符号——
圆形，中间一条竖线，两边各三个点。
她认得这个符号。
在现代警局的地板上见过，是陈墨烤红薯时画的阵法一角。
她蹲下，手指摸过那个刻痕。
还没收回手，地面突然震动。
裂缝扩大，一股气流冲上来，把她逼退两步。她一手护住萧景珩，一手撑地稳住身体。
风停了。
她低头看去。
裂缝深处，有光亮起。
是蓝色的，一闪一灭，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