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碑柱表面的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那道声音从石缝里钻出来,比刚才清晰了一分。
“还有一件事。”
沈知意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眉头一拧:“有话快说,别装死又诈尸。”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半步,手背上的疤痕突突跳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没说话,只是把掌心重新贴向碑柱,金光顺着指尖渗进去,勉强稳住那即将熄灭的内核。
残魂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天道。我只是……被留下来的人。”
她冷笑:“那你是什么?系统客服?还是预言报废后的回收站管理员?”
“我是守门人。”它顿了顿,“也是最后一个记得‘最初版本’的活体记录。”
沈知意眯起眼,舌尖抵了下牙齿。脑仁还在抽疼,刚才那一波推演烧得太狠,眼前画面断断续续闪着残影。但她没退,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血,直接在自己左肩胎记上划了一下。
皮肤破开,血珠滚落。
通灵视野瞬间开启。
她看见碑柱深处有个模糊的光团,像卡顿的老录像带,正一帧帧播放着断裂的画面——星河流转、大地撕裂、两座城市在虚空中交错重叠,最后定格在一本悬浮的签到簿上。
“签到簿是谁放的?”她咬牙问,“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我放的。”残魂回答,“是你们启动的。”
“放屁。”她猛地拍向碑柱,“我第一天穿过来,躺在冷宫井边,嘴里叼着糖棍,脑子里全是弹幕提示音!什么叫我们启动的?谁给我发的邀请函?”
“你忘了。”残魂说,“你烧了原始预言那天,亲手输入了重启指令。你说——这种烂剧本,不配决定我的人生。”
沈知意呼吸一滞。
那是她穿越后记忆最空白的一段。醒来时只记得喉咙干得冒烟,手里攥着半截糖棍,耳边响着【叮——恭喜宿主接入天机阁终端】。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动过手了。
“所以系统……是我自己搞出来的?”她声音发沉。
“不。”残魂纠正,“系统是天机阁的残骸。你是唯一能唤醒它的人,因为你是‘变量锚点’。”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本是一套运行程序。”残魂缓缓道,“每百年一次轮回,由钦天监预设命运轨迹。但二十年前,有人强行切断了主控协议。”
“谁?”
“就是你。”
沈知意怔住。
“你不是偶然穿过来的。”残魂继续说,“你是被龙脉选中的重启者。你的胎记不是印记,是密钥。而他——”声音转向萧景珩,“玄甲血脉也不是传承,是验证机制。”
萧景珩抬头,喉间刺青微微发烫:“所以我们的相遇,也不是意外?”
“不是。”残魂答,“每一次轮回,你们都会在同一个节点相遇。第一百零七次,你为她挡下诛心箭;第八十九次,她为你毁掉命盘。但从未成功改写结局,直到你烧了预言书。”
沈知意忽然笑出声:“所以说我不是主角光环,我是bug本身?”
“准确地说,你是系统允许存在的例外。”残魂说,“只有带着现代思维的人,才能跳出预设逻辑链。而签到行为,本质是你在不断验证身份权限。”
她挑眉:“所以我在乱葬岗蹦迪、刑部大牢打坐,其实是在登录账户?”
“没错。”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敢烧规则。”残魂声音渐弱,“其他人想反抗,只会哭诉不公平。而你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儿能删吗?”
沈知意沉默了几秒,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新糖棍叼上,咬了一口才说:“行吧,那我现在要升级账户,行不行?”
话音落下,她将掌心血痕按在青铜罗盘残片上,低声说:“我不是来读代码的——我是来登出旧账户,注册新系统的。”
罗盘轻震,一圈微光荡开。
刹那间,虚空浮现一幅星图——不再是之前破碎混乱的模样,而是完整、清晰,标注着无数节点与路径。其中两个亮点格外耀眼:一个在大周皇城地下,一个在明德高中地底,中间由一条金色脉络连接。
“这是……”她盯着星图。
“最初的设定。”残魂说,“龙脉不是气运之源,是重启端口。你们两个,一个是操作员,一个是执行器。合在一起,才能触发重置。”
萧景珩皱眉:“那晏无明呢?他为什么要操控你?”
“他不需要操控我。”残魂苦笑,“他只需要利用我残留的功能,伪造‘天道旨意’。真正的天道早就崩了。他借我的壳,发布虚假预言,制造恐慌,只为阻止重启。”
沈知意冷笑:“所以他才是那个怕变数的人。”
“对。”残魂说,“因为他知道,一旦重启完成,所有基于旧规则建立的力量体系都会瓦解。他的地位、权力、甚至存在本身,都将被清除。”
空气安静了一瞬。
风卷着灰烬打转,远处的地裂已闭合大半,只剩一道细缝透着微光。
沈知意盯着星图看了许久,忽然问:“那现代那边呢?异能潮是怎么回事?”
残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碑柱内部光芒剧烈闪烁,仿佛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下一秒,投影展开——
一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浮现眼前。数十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淡蓝色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个少女,面容清秀,发型统一,全都扎着高马尾。
每个舱体上都标着编号。
1号,2号……97号,98号,99号。
而最中央的舱体空着,玻璃上残留着挣扎过的指印。
镜头缓缓移动,最后停在一个监控画面上。
宋清欢站在实验室角落,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嘴角叼着糖棍,笑容张扬。
她看着照片,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画面太远,听不清。
但字幕自动浮现:
“原来我才是……替身?”
投影戛然而止。
碑柱猛地一颤,裂缝扩大,内部光芒几近熄灭。
沈知意僵在原地,手指捏紧了糖棍。
萧景珩单膝跪地,支撑着身体,手套早已碎成布条,手背上的疤痕烫得发红。他抬起头,声音沙哑:“所以……她也不是普通人?”
“她是第一代实验体。”残魂最后一句飘了出来,“也是你前世留下的备份容器。但她觉醒得太早,意识开始质疑程序……于是被判定为异常,封存。”
“等等。”沈知意突然开口,“你说‘前世’?我不是现代人吗?”
残魂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信号不良的广播:“你以为你是穿过来的……可有没有可能——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只是被送去了现代?”
她瞳孔一缩。
“时间到了。”残魂说,“我说得够多了。”
碑柱表面咔嚓一声,一块碎片掉落,砸在地上化为齑粉。
沈知意伸手想去碰,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她不死心,又要上前,萧景珩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别逼它了。”他说,“再压榨,连这点残念都会散。”
她甩开他的手,盯着那根即将彻底熄灭的碑柱,声音冷了下来:“所以现在呢?我们知道真相了,然后呢?世界就能自动变好吗?”
没人回答。
风更大了,吹得她衣角翻飞。
她仰头看向天空。
那里曾有星图流转,如今只剩一道极细的光痕,像被橡皮擦蹭过的铅笔线,歪歪扭扭地横在天际。
她抬起右手,看了看掌心还没干透的血。
然后慢慢握紧拳头。
萧景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看他,只是把嘴里的糖棍换了个方向,咬得咔咔响。
“还能怎么办?”她说,“既然剧本是我烧的,那就得由我来写新的。”
她转身面向碑柱,抬手一掌拍在石面上。
血迹 。
下一秒,罗盘残片嗡鸣震动,自动悬浮而起。
她盯着那道即将消失的光痕,一字一句道:
“我要查这个世界的源代码,看看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偷偷改了我的出生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