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吐掉嘴里的糖棍,舌尖还残留着铁锈味。她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道钥匙孔状的纹路正微微发烫,像是刚充完电的接口在散热。
她没管。
脚下一踩,地面焦黑的裂痕蔓延开寸许,像是某种信号被激活了。空气里没有风,但她的胎记突然一抽,像被什么拽了一下。
“坐标在动。”她低声说。
萧景珩靠在墙边,胸口的机械装置彻底熄了火,只剩一层薄薄的金属皮贴着皮肤。他抬手摸了摸喉结,图腾纹路还在,只是颜色发暗,像被水泡过。
“你还能走?”他问。
“不然呢?”她反手从锦囊里掏出半截烧黑的芯片,边缘刻着“第七代容器,已解锁”。她用指甲刮了刮,“系统临死前说还想看我拿冠军——它要是真死了,这话就是遗言;要是没死,那就是在放烟雾弹。”
萧景珩没接话。
他知道她现在不信任何东西,包括自己刚才用命换来的“共振”。
沈知意把芯片往地上一扔,踩碎。掌心钥匙孔纹路一跳,她闭眼,顺着胎记的牵引感往深海方向探——三千米水压,星轨偏移7.3度,那个点在动,但频率稳定,像是被锚定着。
“找到了。”她睁眼,“不是基地自己漂,是有人在用它当钟摆。”
“钟摆?”萧景珩皱眉。
“算时间的。”她舔了舔裂开的嘴角,血混着唾液滑进喉咙,“校准用的。我们之前破的每一个案子,都是它的刻度。”
她抬脚往前走,步伐比刚才稳。每一步落下,掌心纹路都闪一下,像在跟什么同步信号。萧景珩勉强撑着墙跟上,傀儡丝缠住手臂当支撑,金属丝在水汽里泛着冷光。
通道尽头不再是焦土,而是一道弧形金属门,表面覆盖着钦天监密文,字迹扭曲,像是被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这门……”萧景珩伸手想碰,被沈知意一把拦下。
“别碰。”她说,“这字是用活人骨灰调的墨,触了会触发记忆回流。”
她从锦囊里掏出一片脱落的机械残片,刚才是从地上捡的,材质和皇陵棺椁一模一样。她张开饕餮锦囊,直接吞了进去。
一秒后,锦囊鼓了鼓。
“确认了。”她冷笑,“倒置皇陵的投影实体。外面是海底,里面是地脉倒挂,龙脊朝天,坟头朝下——陈墨要是看见,得骂我们坟头蹦迪不交费。”
萧景珩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沈知意抬手,咬破指尖,血滴在金属门中央。胎记猛地一烫,密文开始蠕动,像活虫一样重组,最后拼成一道锁孔形状。
她把掌心按上去。
钥匙孔纹路和门上的凹槽严丝合缝。
“滴”的一声,像是老式打卡机响了。
门开了。
里面没有灯,但无数圆柱形培养舱悬浮在半空,排列成环形阵列,每个都装着液体,泛着幽蓝光。舱体表面结着细密水珠,像是刚从深海捞上来。
最中间那个,躺着一个人。
银灰色狼尾发型,半掌战术手套,喉结处有玄甲军图腾。
是萧景珩。
不止一个。
三百多个舱体,三百多个他。有的穿着古代铠甲,有的是现代校服,有的被铁链锁着,有的正在输液。每一个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活着。
沈知意盯着最近的那个舱体,伸手碰了下玻璃。
胎记炸了一下。
画面冲进脑子——
萧景珩在刑场,手里提着滴血的刀,眼睛泛红光;
萧景珩在实验室,被人按在椅子上打针,嘴里咬着布条;
萧景珩在战场,银发暴涨,冰锥从天而降,但他嘴角在笑,笑得不像他自己。
“每个都是真的。”她喃喃,“也每个都不是。”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呼吸变重。他盯着舱体里的自己,喉结突腾开始发烫,金光顺着血管往脸上爬。
“别看。”沈知意猛地转身,一把扯下自己一缕头发,塞进他嘴里,“咬住。”
他愣了下。
“上次你靠痛觉清醒,这次也一样。”她盯着他眼睛,“别让那玩意远程开机。”
萧景珩咬住头发,舌尖尝到血腥味。金光退了半寸。
沈知意回头,掌心钥匙孔纹路一转,她主动释放一丝能量,往最近的培养舱注入。不是攻击,是反向锚定。
“你想知道什么?”她低声问,“那就让你看个够。”
能量流进舱体,蓝液翻涌,所有培养舱同时震动。
玻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代码,但排列方式像签到记录——日期、地点、能量值、校准进度。
最后一行写着:
【后门协议已激活,宿主萧景珩,全频段接入】
“操。”沈知意骂了句。
她终于懂了。
国师根本没打算杀他。
他把萧景珩做成了中转站,三百多个复制体,全是信号放大器。只要其中一个被激活,所有版本都会收到指令。
她猛地抬头,看向最中间那个舱体。
里面的萧景珩,睁开了眼。
机械红光从瞳孔里渗出。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所有舱体里的他,全睁开了眼。
手指开始动,像是在调试神经连接。
萧景珩在她身后闷哼一声,喉结图腾剧烈闪烁,金光顺着脖子往上爬,眼看要进眼睛。
沈知意二话不说,掌心钥匙孔对准最近的培养舱,全力释放能量。
不是吸收,是反向灌注。
“你说老子是充电宝?”她冷笑,“今天我就给你过载。”
能量冲击波顺着数据链反向炸开。
轰——
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
蓝液喷涌,像海啸般冲向四周。数据流在空中凝成丝线,交织成一个人形轮廓。
现代校服,银灰狼尾,嘴角带笑。
是萧景珩。
但不是眼前的这个。
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他。
“这场赌局,该收网了。”他开口,声音带着延迟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知意盯着他。
“你是哪个版本?”
“最后一个。”他笑了笑,“也是唯一一个,没被他种下后门的。”
她还没说话,眼前一花。
数据洪流中,闪过无数画面——
她签到乱葬岗那天,有个穿校服的萧景珩站在远处看着;
她被国师追杀那夜,屋顶上有道银影替她挡了一刀;
她第一次觉醒推演能力时,教室黑板上多了一行小字:“别信系统,它在养你。”
“你一直……在看着?”她声音发紧。
“嗯。”他点头,“等你把系统干掉,等你拿到主导权,等你发现真相。”
“什么真相?”
“我不是来救你的。”他说,“我是来接替的。”
沈知意瞳孔一缩。
萧景珩在她身后突然抽搐,喉结突腾爆开一道裂痕,金光外泄。他单膝跪地,手指抠进地面,指节发白。
数据人形缓缓抬手,指向她掌心的钥匙孔。
“你拿到了权限,但还没拿到钥匙。”他说,“真正的锚点,不是系统,不是基地,不是这些复制体。”
“是什么?”
“是你。”他盯着她,“从你穿越那天起,你就不是容器。”
“你是钥匙本身。”
沈知意没动。
掌心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低头,看见纹路深处,有光在流动,像一条新的经脉正在成型。
萧景珩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混着金属碎屑。他抬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却只碰到一片空气。
数据人形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飘在空中:
“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你胎记的形状,和天机阁主的玉佩一模一样。”
光灭了。
培养舱全毁,蓝液流了一地,像退潮后的海滩。
沈知意站在原地,掌心纹路缓缓收拢。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上面还连着半截数据线。她把它塞进锦囊,顺手摸出一根新糖棍,叼在嘴里。
萧景珩趴在地上,呼吸微弱。
她蹲下,拍了拍他脸:“醒着就吱一声。”
他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她抬头,看向废墟尽头。
那里有一扇小门,金属框,没锁。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的。
她站起身,拽起萧景珩的衣领,拖着他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门缝里的光,突然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