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宠对杨沂中等四将颇为赏识,并出言招揽,岳飞目光却落在面如土色、跪在帐前的赵构身上。
不知为何,他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与不适,加之臂伤恰在此时隐隐作痛,便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道:“且先将他们一并押下,容后再议。”
是夜,岳飞卧于榻上,恍惚间堕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身处一个名为“宋朝”的陌生朝代,从一个普通士卒披荆斩棘,终成擎天大将。
其时国破家亡,山河破碎,异族铁蹄踏碎中原。他愤而起兵,高举“尽忠报国”之旗,组建岳家军,北伐中原,于郾城大破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的十万铁骑,兵锋直指旧都!
正当他欲“直捣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之际,朝中却连发十二道金字牌,强令班师。
梦中的那位皇帝,面容模糊,却给他带来刻骨的寒意。
最终,他兵权被解,竟以“莫须有”之罪名,在临安风波亭内,含冤遇害……临终前,那皇帝的名讳与相貌骤然清晰——正是日间跪于他帐前的赵构!
“呃啊!”岳飞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心头犹自被那股悲愤与冤屈填满。
他深吸几口气,望向帐外微亮的天光,只觉此梦离奇逼真,难以释怀,却也只能暂压心底,待天明再行处置。
与此同时,关押赵构的营帐内。
赵构也深陷一场诡异的“梦中梦”。
他梦见有神仙在耳边疾呼:“汉军追来了,速走!”
梦醒惊坐起,竟发现营帐门口真备好一匹骏马!他不及细想,跃上马背向南狂奔,直到渡过一条大河,那马却骤然僵立不动。
他低头一看,哪里是骏马,分明是一匹泥塑的假马!此景吓得他魂飞魄散,再度惊醒,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缚,依旧身处囚笼之中。他喃喃咒骂了一句:“泥马原来是场梦……泥马渡江,终是虚妄!”
不过醒来之后的他贼心不死,见同被关押的杨沂中醒着,便低声哀求,想让杨沂中用牙替他咬开绳索。
然而,杨沂中想起赵构在弘农的所作所为,宠信秦桧,沉迷酒色,将郡务搞得乌烟瘴气,对昔日倚重的武将也日渐疏远冷淡。
又想起赵构当年尚能开一石五斗之弓,如今却连上马临敌的勇气都已丧失,心中早已鄙夷。
此刻他竟还想让自己做这等事,杨沂中当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假寐,不再理睬。
赵构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又惧又恨,只悔当初未听秦桧之言,在函谷关斩杀此獠。他就这般在惊恐与怨恨中,熬过了漫漫长夜。
次日,岳飞升帐,将赵构等五人带来,询问归降之意。
杨沂中率先出列,单膝跪地,声音铿锵:“罪将杨沂中,愿归顺大汉,效忠陛下与丞相!”
李显忠与李彦仙相视一眼,亦下定决心,一同拜倒:“我等亦愿归降!”
唯有老将种师道,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赵构见状,刚想开口说自己也要归顺大汉,帐外忽有亲兵来报:“启禀岳帅,函谷关派来使者,言欲用金银粮草,换回赵构。”
来的使者正是秦桧。但见他:
面容白皙,三缕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眉眼低顺,透着一股精明与谄媚,虽身着使者礼服,却难掩骨子里的那份阴柔与算计。
一见秦桧,赵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不已。
而帐内汉军诸将,如杨再兴、牛皋等人,仅看秦桧第一眼,便觉此人心术不正,莫名生出强烈的厌恶。
秦桧躬身行礼,言辞恳切:“岳大将军,我弘农郡愿奉上黄金千两,粮草万斛,只求换回赵太守,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岳飞端坐帅位,目光如炬,却沉默不语。那意思仿佛在说:函谷关我志在必得,届时所有财物皆为我所有,何须你来交换?
若在平时,两军交战,交换俘虏本是常事。然而,昨夜那场逼真的梦境,让他对眼前这赵构与秦桧,生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惕与排斥。梦中之冤,岂能轻忘?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名昨日投降的弘农郡兵,听闻秦桧前来赎人,竟不顾阻拦,在帐外高声鸣冤!
“岳将军!您要为我等做主啊!”
“那赵构强抢我妻,逼得我老母投井自尽啊!”
“秦桧这狗官,仗着赵构宠信,强占我家田产,将我父兄打入大牢,活活折磨致死!”
帐外诉苦之声此起彼伏,桩桩件件,皆是赵构纵情享乐、秦桧助纣为虐,在弘农郡横征暴敛、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铁证!
岳飞面色一沉,立刻命人将鸣冤者带入帐内。他目光扫向刚刚归降的杨沂中三人,三人面露惭色,默默点头,证实了这些控诉的真实性。
“哇呀呀!气煞我也!” 一旁的杨再兴和牛皋早已听得怒火冲天,牛皋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原来是个鱼肉百姓的狗官!这要是让丞相知道了,定斩不饶!”
秦桧见势不妙,急忙尖声辩解:“污蔑!这都是这些贱民的污蔑!此皆‘莫须有’之罪名!”
此时,岳云也挺身而出,朗声道:“父亲!长安包拯大人,爱民如子,断案如神,百姓皆称‘包青天’。您何不效仿包大人,今日就在这军前,为民除害,公审此二獠!”
岳飞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决然道:“云儿所言甚是!” 他当即下令,命人仔细搜集证据,并向投降郡兵广泛求证。很快,赵构、秦桧二人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牛皋听令!”
“末将在!”
“将奸佞秦桧,绑了!交由这些苦主百姓,依律处置!”
“得令!”牛皋如狼似虎般上前,不顾秦桧杀猪般的哭嚎求饶,将其拖出帐外。早已愤怒无比的降兵一拥而上,片刻之后,帐外哭嚎声止。
秦桧竟被活活打死,尸身弃于荒野,连野狗都嫌其肮脏,不屑一顾。
“至于赵构,”岳飞冷冽的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赵构,“将其并所有罪证,押送长安,交由京兆尹包拯包大人,依大汉律法,明正典刑!是上虎头铡还是狗头铡,由包大人定夺!”
此言一出,那些深受其害的郡兵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地叩谢。
岳飞亦顺势将其中被胁迫入伍者,发放路费,遣散归家。
与此同时,弘农郡城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魏主曹叡正在行宫接见远道而来的并州刺史李克用。
但见那李克用,身高九尺,体魄雄健异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对雌雄眼——左眼大如铜铃,右眼却小似杏仁,且双目呈赤睛碧瞳之异相,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因此他在魏军中素有“金睛碧眼虎”之称,又自号“碧眼鹕”。
其麾下有一支名震天下的精锐——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人的铁甲军,因人人黑甲黑袍,冲锋时如乌云压顶,故被世人称为“鸦兵”,李克用也因此得了个“李鸦儿”的绰号。
初见李克用及其麾下精锐,曹叡本极为欣喜,对其大加封赏,寄予厚望。
然而,当他看清李克用那对异于常人的眼睛时,心头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噩梦——三兽(野猪、马、独眼乌鸦)食槽(曹)!
虽然此“李”非彼“鸦”,但那诡异的目光,却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此刻,李克用正声若洪钟地向曹叡及众魏臣夸耀其军容之盛:“陛下!臣之麾下,有十二太保,皆乃万夫不当之勇!更有三万鸦兵,所向披靡!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必为陛下扫平蜀贼,克复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