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海峡的硝烟尚未在新闻头条上完全散去，“启明星号”驶入公海的画面还在全球财经频道反复播放，林默的名字被冠以“挑战巨头的孤胆英雄”或“破坏规则的危险分子”——取决于你收看的是哪家媒体。
然而，在“顺安号”那间弥漫着疲惫与短暂胜利气息的船长室里，还来不及品味这一切，新的危机便已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顺着加密网络呼啸而至。
这一次，信号来自冰封的东欧。
通讯是阿明的老熟人，曾与林远征有过命交情的乌克兰能源寡头，维克多·彼得连科发来的。信号质量很差，夹杂着风雪般的噪音，维克多那张惯常红润、带着哥萨克式彪悍的脸庞，此刻在屏幕上显得灰败而焦虑，眼袋深重，仿佛几天几夜未曾合眼。
“林！我的朋友，我的兄弟！”维克多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斯拉夫口音，语速又快又急，“我们这里……天塌了！”
林默刚刚指挥完一场远隔重洋的危机，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维克多，慢点说，发生了什么？”
“管道！‘友谊线’的支线，还有我们境内通往巴尔干的关键天然气管道，三天前，接连发生了两起……‘意外’爆炸！”维克多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背景似乎是他的办公室，窗外是基辅灰暗的天空，“见鬼的意外！在同一时间，不同地段？骗鬼去吧！现在输气完全中断了！”
“友谊线”，俄罗斯向欧洲输送能源的动脉之一。它的中断，意味着依赖此线路的多个东欧国家，在这个已然寒冷的初冬，将面临断暖和无工业能源的绝境。
“俄罗斯方面怎么说？”林默冷静地问。他意识到，这很可能不是冲着他来的，但他与维克多，以及与东欧那些依赖稳定能源的国家的利益纽带，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莫斯科？他们当然表示遗憾，谴责‘破坏行为’，承诺尽快修复！”维克多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愤怒，“但修复需要时间！而现在，基辅晚上已经零下五度了！养老院和医院正在启用备用柴油发电机，那玩意儿又贵污染又大，撑不了几天！更可怕的是……”
他凑近屏幕，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隔墙有耳：“波兰、斯洛伐克、匈牙利……那些指望我们过境输气的国家，他们的储备只够撑十天！到时候，工厂停产，民众挨冻，社会动荡……林，这是灾难！有人想用能源勒死我们！勒死整个东欧！”
维克多的眼睛布满血丝：“我怀疑是星冕会的那群杂种！他们控制了全球大部分传统能源，我们这些试图寻找多元化出路，甚至和你接触讨论新能源可能的人，就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这是杀鸡儆猴！用一场人为的能源危机，警告所有想脱离他们掌控的人！”
林默沉默着。维克多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星冕会刚刚在马六甲失手，立刻在东欧开辟第二战场，这符合他们多点施压、制造全球性混乱的策略。能源，尤其是冬季的天然气，是他们手中最有效的武器之一。
“你需要我做什么，维克多？”林默直接问道。
“短期！短期内我们需要气！需要大量的液化天然气（LNG）！”维克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知道你有船，有渠道！‘启明星号’不是已经安全了吗？它装载的液态氢虽然不能直接替代管道气，但你能调动其他LNG船！我们需要它们立刻改变航向，驰援黑海的乌克兰港口！还有，我们需要资金，巨量的资金，在国际市场上抢购现货天然气！现在的价格已经像火箭一样蹿上天了！”
这几乎是一个无底洞。填补一个区域大国因政治博弈而产生的能源缺口，所需要的资源和资金是天文数字。而且，这意味着要正面挑战星冕会在能源市场的主导地位，进行一场凶险万分的金融和物流对决。
“维克多，这很困难。”林默没有立刻答应，“星冕会必然在市场和物流上设置了重重障碍。就算我能找到船，买到气，他们也可能在航运、港口卸货等环节制造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维克多几乎是哀求道，“但林，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不是我维克多一个人的事，这关乎成千上万普通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看在你父亲的面上，看在我们当年……”
“我明白。”林默打断了他，脑海中闪过父亲留下的笔记中，关于东欧、关于维克多的一些片段。那不仅仅是生意，还有在特殊年代结下的情谊和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马六甲的危机是防御，是打破绞索。而东欧的危机，则是一次主动出击，是向星冕会能源霸权发起的正面挑战。
“我会尽力。”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立刻将你们详细的能源缺口数据、港口接收能力、以及所有可能的备用方案发给我。我来协调船只和资金。”
“谢谢你！林！我的兄弟！”维克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结束通讯，林默立刻转身，面对周晓芸和小陆（通过远程连线），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
“情况你们都听到了。新的战场，在东欧。”
“晓芸，立刻评估我们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以及可以快速抵押的资产。联系我们在华尔街的朋友，尤其是摩根那边，告诉他们，有一场针对能源市场的‘狩猎’机会，问他们敢不敢跟注。”
“小陆，实时监控全球LNG运输船的动态和位置，找出所有可能被我们短期租用或影响的船只。同时，盯死鹿特丹和伦敦的天然气期货市场，建立模型，预判星冕会可能的狙击点。”
“通知‘启明星号’，在完成既定交接后，船队进入最高待命状态。”
一道道指令发出，刚刚平息下去的指挥中心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林默走到海图前，目光从温暖的马六甲，移向了那片正被寒流和能源危机笼罩的东欧大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星冕会的反击，迅猛而狠辣，直接攻击了他盟友最脆弱的基础。
但，这也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将影响力真正切入全球能源格局核心地带的机会。
东欧的风雪，将检验他刚刚在马六甲证明过的力量，究竟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