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耳坠残片的瞬间，一股温热从胸口蔓延开来。
那温度不像是金属该有的，反倒像活物在跳动。夜澜的手指微微收紧，耳边仿佛响起一声钟鸣，遥远却清晰，穿透了层层混沌。他眼前一黑，又猛地亮起——不是光，是记忆。
母亲站在寒渊边缘，发丝飞扬，手中的耳坠碎裂，塔纹浮现。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向天空。那一幕从未如此清晰。
体内的灵脉突然震颤起来。
左脉冰寒如雪，右脉雷霆奔涌，两股力量原本各自为政，此刻竟开始相互缠绕。一道银蓝色的纹路从眉心延伸而下，沿着鼻梁、喉结，直没入胸膛。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痕般的光痕，像是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冥主掌中的黑球已经压到半空，毁灭的气息笼罩全场。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澜的手撑在地上，五指猛然扣进虚空。他的身体还残破不堪，经脉堵塞，血流迟缓，但那股自丹田升起的力量，却硬生生撕开了桎梏。
“轰！”
一道强光自他体内炸开。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压迫感，连扭曲的空间都为之一滞。破碎的面具从脸上脱落，露出整张面孔——右脸伤疤仍在，但那道狰狞的旧痕已被银蓝脉络覆盖，像是重新生长出的血管。
墨色长袍凭空凝聚，衣摆自动延展，在身后化作阵图流转。新生灵剑插在不远处，剑身嗡鸣不止，裂缝中竟有月华渗出。
夜澜缓缓站起。
膝盖不再打颤，手臂不再颤抖。他抬头，双眼已变成竖瞳，银与蓝交织，像是极夜下的极光。
“我回来了。”他说。
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个虚空。
冥主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团黑球依旧旋转，但他掌心的五指微松。他盯着夜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是愤怒，不是癫狂，而是……震动。
夜澜抬手，掌心向上。
冰雷之力不再分离，而是融合成一条螺旋状的能量流，在掌心盘旋。那能量中心，有一点淡淡的月白色光辉缓缓浮现，如同初升的星辰。
他没有再看冥主，而是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幻天塔第一层开启。
外界不过刹那，塔内已过数日。他在塔中回溯血脉传承，梳理双生灵脉的运行路线，将月神之力融入灵力核心。那些曾经无法理解的符文、无法承受的力量路径，此刻一一贯通。
睁开眼时，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濒临崩溃的重伤者。
他是归来者，是守誓人，是被选中之人。
“你吞噬同门，背叛誓言。”夜澜开口，声音平静，“你以为自己是在延续使命？”
冥主沉默。
“你错了。”夜澜抬起手，指向对方，“你是逃兵。”
话音落下，他双手结印，灵力压缩至极限。冰雷混合着月华，在头顶凝聚成一柄虚幻长枪。枪身修长，通体泛着冷光，枪尖一点银芒，仿佛能洞穿时空。
“月陨·冰雷贯日。”
长枪脱手而出。
飞行过程中不断膨胀，划破虚空，所过之处空间塌陷，形成一道笔直的裂痕。冥主掌中黑球迎上，两者相撞，爆发出无声的冲击波。
黑球龟裂，人脸哀嚎声戛然而止。
长枪余势未减，直取冥主本体胸口。
冥主终于动了。他双臂交叉，黑气凝聚成屏障，同时脚下虚空翻涌，无数锁链从混沌深处伸出，试图缠住长枪。
可那枪太快，太准。
“砰！”
屏障碎裂，长枪贯穿左肩，将冥主巨大的身躯钉在原地。
鲜血没有流出，黑色物质顺着伤口喷溅，在空中凝成诡异的雾状。冥主低头看着胸前的枪柄，缓缓抬头。
“你……怎么做到的？”他问。
“你忘了。”夜澜一步步走来，脚下虚空稳定如实地，“月神的血脉，从来不是继承，是觉醒。”
他抬起右手，新生灵剑感应到召唤，自动飞回手中。剑身上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月纹若隐若现。
“你用轮回蛊操控夜家，用苍冥剑镇压北域。”夜澜握紧剑柄，“你以为你在掌控命运？”
他停下脚步，距离冥主仅十步之遥。
“可命运选的人，从来不是你。”
冥主嘴角扯动，像是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
“那你呢？你以为你能终结这一切？”他的声音低沉，“混沌不会死，它只会转移。就算你杀了我，下一个守护者也会堕落。这是宿命。”
“宿命？”夜澜冷笑，“我不信命。”
他举起剑，剑尖对准冥主心口。
“我只信这一剑。”
剑光未落，冥主忽然抬手，掌心黑丝暴起，直扑夜澜面门。与此同时，他背后虚空裂开，一只由纯粹混沌构成的巨大手掌探出，抓向夜澜后心。
前后夹击。
夜澜眼神不变，左手迅速结印。
防御阵图在身前展开，挡住正面攻击。同时身体侧移半步，避开背后巨掌的抓击范围。新生灵剑顺势劈下，斩断三根黑丝。
冥主闷哼一声，手臂抽回。
“你还能撑多久？”他盯着夜澜，“你的灵力已经见底，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刚觉醒的力量。你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
夜澜没有回答。
他站在原地，呼吸平稳，眼神锐利。体内的灵力确实在快速消耗，但血脉之力仍在持续供给。每一次心跳，都有新的能量注入经脉。
他知道时间不多。
但他不需要太久。
只要一剑。
“你说得对。”夜澜终于开口，“我撑不了多久。”
他缓缓抬起剑，剑尖再次指向冥主。
“但我这一剑，足够送你下地狱。”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步。
地面碎裂，虚空震荡。
剑光如虹，直取冥主心口。
冥主双臂交叉，黑气疯狂汇聚，准备硬接这一击。
就在剑锋即将命中的一瞬，夜澜的身影突然模糊。
下一刻，他出现在冥主右侧死角。
剑势不变，角度更刁钻。
冥主瞳孔收缩，想要格挡，已然来不及。
剑尖刺入皮肉，深入寸许。
鲜血喷洒。
夜澜站在冥主身侧，剑仍向前推进。
“这一剑。”他说，“是替母亲还的债。”
冥主剧烈颤抖，黑气紊乱，庞大的身躯开始摇晃。
“你……赢不了……”他嘶哑道，“混沌……永远……”
“我知道。”夜澜打断他，“所以我不会让它重演。”
他双手握剑，用力一绞。
剑刃在体内转动，撕裂经络，破坏核心。
冥主发出一声低吼，整个虚空都在震颤。
远处，幽瞳的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尾巴尖微微抬起。雷嗔挂在锁链上的手指也有了反应，缓缓攥紧。
夜澜站在那里，剑深埋敌躯，目光冰冷。
“结束了。”他说。
他准备拔剑，再补一击。
可就在这时，冥主嘴角突然扬起。
那只插入虚空的巨大混沌手掌，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夜澜。
而是狠狠拍向漂浮在不远处的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