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边缘的震动终于平息，那双浮现于黑雾漩涡中的眼睛缓缓隐去。夜澜站在合金墙前，左臂的伤口已经被粗布条草草缠住，血迹渗出一圈暗红。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开口。
“白枭。”
话音落下不到十息，一道身影从后方阴影中走出。青铜面具在残光下泛着冷色，焦尾琴横抱在胸前，指尖轻轻敲了三下琴身——这是千机阁内部确认接头的信号。
“你来得比我想的快。”夜澜依旧盯着裂隙，声音低沉。
“我没走远。”白枭站到他侧后方，“从你下令建墙开始，我就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换掉净魔丹主材的机会。”白枭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干枯的叶片标本，通体泛蓝，叶脉如冰纹，“寒髓芝。三百年前初代守护者用它炼过清秽丹，效果和净魔丹相差无几，唯一的问题是——这东西只长在迷雾山谷。”
夜澜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
“你说那里有。”
“不止有。”白枭收起标本，“我查过百年前一位采药人的遗录，他在子时前后见过整株成熟体。但没人能活着带出来。山谷里有机关，还有守草的灵兽。”
夜澜沉默片刻，抬手召回远处悬浮的雷鳞蛟茶壶。壶盖自动打开，一缕热气升腾，他倒了一小杯，一口饮尽。提神的刺感顺着喉咙冲上脑门。
“雷嗔能撑住前线。”
“我知道。”白枭点头，“我已经把情报网铺到了裂隙底部，一旦有异动，我会立刻传讯。但现在，你需要新的丹药来源。幽瞳昏迷，铁无锋脱力，净魔丹库存只剩三成。你不走，局势会崩。”
夜澜放下茶杯，墨色长袍随风轻扬。衣摆上的云纹微微发亮，自动修补了肩部破损。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因为我活不久了。”白枭平静地说，“石化已经蔓延到右腿。再拖下去，我不但帮不了你，还会成为累赘。这是我最后一次亲自送情报。”
夜澜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一刻钟后，两人离开前线。夜澜留下一道冰雷符印作为紧急联络信标，若发生突变，符印会自行引爆通知雷嗔接管全权。临行前，他看了一眼后方阵法内的幽瞳。她躺在光幕中，月牙发簪黯淡无光，呼吸微弱。
他们一路向北。
迷雾山谷位于中州与北域交界处，常年被灰白色浓雾笼罩。越是靠近，空气越冷。地面开始出现细密裂痕，踩上去发出脆响。夜澜走在前面，指尖不断释放极细的雷丝探路。每一次触碰到无形屏障，他都会立刻停下，用冰晶铺出一条窄道。
“前面是噬灵藤。”白枭突然伸手拦住他，“十年前有人试图强闯，半个身子被吸成了干尸。我记得路线。”
他说着闭上眼，左眼球微微发烫。片刻后，手指在空中虚点五下。
“五个落脚点。间隔七步，偏左三寸。不能快，也不能重。”
夜澜照做。每一步落下，脚下冰晶凝结，分散重量。当他踏出第五步时，前方雾中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几根漆黑藤蔓从地下暴起，擦着他的肩膀掠过，扑了个空。
“过了。”白枭睁开眼，“接下来是吸魂铃。”
抬头望去，半空中悬挂着数十个铜铃，大小不一，表面布满裂纹。风吹过时却没有声音。
“它们靠神识波动触发。”白枭压低声音，“你放慢呼吸，别让灵力外溢。”
夜澜屏息，体内灵力收敛至丹田深处。两人贴着岩壁前行，距离最近的一枚铜铃不到半尺。就在即将通过时，夜澜左臂包扎处突然渗出血珠，一滴鲜血坠地，发出轻微“啪”声。
铃铛晃了一下。
白枭反应极快，抬手拨动焦尾琴弦，一段低频音波扩散而出。那枚铃铛震颤两下，又静止下来。
“走！”他推了夜澜一把。
两人迅速穿过危险区。直到进入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底，才停下喘息。
“你怎么知道这些？”夜澜靠着石壁，重新包扎手臂。
“那位采药人死前刻下了路线。”白枭摸了摸面具边缘，“我把他的记忆封进了左眼。每次调用，都会加速石化。”
夜澜没说话。他知道白枭付出的是什么代价。
再往里走，气温骤降。地面覆盖了一层薄霜，踩上去滑腻难行。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淡淡的腥味，像是野兽长期盘踞留下的气息。
“快到了。”白枭停下脚步，“寒潭就在前面，灵草生长在中央石台。但守草的家伙……比我预想的更强。”
夜澜伏低身形，借着岩石掩护向前推进。
穿过最后一道雾墙，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圆形寒潭。水面漆黑如墨，却散发着幽蓝光泽。正中心有一块凸起的石台，上面长着一株植物——通体泛蓝，叶片如霜，茎秆透明，隐约能看到内部流动的寒气。
正是寒髓芝。
而在潭边，一头巨狼卧在地上。体型接近小山，皮毛呈银灰色，每一根毛发都带着冰晶。它双眼半闭，鼻息缓慢，周身环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寒雾。哪怕不动，也能感觉到压迫感。
“开灵化形期。”夜澜低声道，“不是普通野兽，是真正觉醒了灵智的种族。”
“但它没睡。”白枭紧盯着狼耳，“你看它耳后。”
夜澜顺着看去，发现那里的毛发下露出一小片鳞状皮肤，正随着呼吸节奏泛起紫光。每一次紫光闪动，它的身体就会轻微抽搐一次。
“血脉循环。”白枭说，“每隔两个时辰，紫光会减弱一次，持续约十息。那时候它的感知最弱。”
“那就是机会。”夜澜眯起眼，“你负责监控时间，我准备突袭。”
“别硬抢。”白枭提醒，“这东西护宝是本能，未必认主。我们可以引它离开。”
“怎么引？”
“用你身上的血。”白枭看向他包扎的手臂，“寒髓芝喜极寒之物，但也畏活血温气。你的血带有雷灵之力，对它来说是刺激源。洒一点在远处，它一定会动。”
夜澜想了想，点头。
他解开绷带，让鲜血自然滴落。一滴血刚接触地面，那头巨狼耳朵忽然抖了一下。
两人同时僵住。
狼头缓缓抬起，鼻翼翕动，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四周。它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山谷的雾气都震颤起来。
夜澜屏住呼吸，手指悄然凝聚一丝雷光。
巨狼站了起来，前爪踩在潭边，低头嗅了嗅空气。然后，它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一滴血刚好滴在一块石头上。
它迈步走去。
就在它完全离开石台的瞬间，夜澜动了。他脚下冰晶瞬间延伸，在湖面形成一条细线般的路径。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出，直扑石台。
寒髓芝近在咫尺。
他伸手抓向植株根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夜澜猛地回头。
巨狼根本没有走远。它只是假装被引开，实际一直盯着石台。此刻它已跃起，庞大的身躯遮住视线，利爪撕裂空气，直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