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膝盖砸在碎石上，幽冥剑脱手飞出，插进前方泥土。他没去捡，双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口的伤口裂得更深，血顺着腰侧流下，滴在焦黑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他喘着气，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睁大眼睛。
四周的毒雾已经散了大半，但残留的黑烟仍在地面游走，像有生命般绕着他的影子打转。他盯着那些雾气退散的方向，神识顺着灵力波动一路追溯——最终停在高台上的玄尘子身上。
那人站在残破的殿柱之间，星月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左脸的黑色血管正不断搏动，像是皮下藏着一条活蛇。发间的断裂塔心石微微震颤，与远处未散尽的黑雾隐隐共鸣。
夜澜明白了。
那不是阵法，也不是外放的术法。毒雾是从玄尘子体内渗出来的，就像伤口流出的脓血，源源不绝。
他喉咙一紧，低喝出声：“散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雷意穿透空气。铁无锋猛地抬头，重锤尚未收回，就听见头顶传来撕裂般的呼啸。
玄尘子抬起了手。
他的双掌缓缓张开，左脸黑脉骤然暴涨，直接炸裂开来，喷出大量浓稠如沥青的黑色物质。那东西在空中迅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气息。
风暴来了。
狂风卷起碎石，地面像被巨兽啃咬般层层剥落。几根残存的石柱当场崩断，断口处泛着诡异的暗红光泽。几名靠得太近的玄尘宗弟子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被卷入风暴中心，瞬间化作灰烬，连骨渣都没留下。
夜澜翻滚躲避，肩部还是被风暴边缘扫中。衣袍当场焦裂，皮肤火辣辣地疼，经脉像是被针扎过一遍。他咬牙撑住，没有倒下。
铁无锋怒吼一声，八柄重锤同时砸进地面，金属性灵力爆发，试图稳住身形。可冲击波太强，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断墙上，嘴角溢出血丝。
白枭靠在柱子旁，半边身子已经石化。他没能完全撤离，右臂被风暴擦过，灰斑迅速蔓延，一直爬到肩膀。他手指还在敲琴面，节奏断续，像是随时会停下。
幽瞳跃至夜澜身侧，三尾展开，空间屏障收缩成球形护罩。但她脸色发白，显然也承受着巨大压力。
雷嗔双翼展开，引动雷云想要压制风暴，可电弧刚接触黑雾就被吸收，反而助长了漩涡的威力。他足尖电弧狂闪，银发凌乱，竖瞳死死盯着高台。
夜澜拄剑站起。
他看着玄尘子，眼神冷得像冰。
原来如此。
之前的毒雾只是试探，是为了挖他识海里的记忆，是为了逼出幻天塔的秘密。而现在，失败了，对方就直接动用混沌本源，要将整个战场清空。
这不是战斗，是清洗。
玄尘子站在高台上，低头看着他。那双同心圆瞳缓缓转动，声音沙哑扭曲：“你以为你能净化混沌？你连它是什么都不懂。”
夜澜没说话。
他知道这话不是虚张声势。玄尘子曾是守护者，三百年前亲历过那场浩劫。他对混沌的理解远超常人，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混沌的一部分。
风停了。
黑烟缭绕中，风暴渐渐平息。地面多了十几道深沟，像是被利爪撕过。死去的弟子横七竖八倒在废墟里，幸存的人惊恐后退，不敢再靠近。
玄尘子的气息比刚才更强。体表浮现出一层黑焰，那是混沌能量外溢形成的护盾。他的左脸几乎全被黑色血管覆盖，连眼睛都被侵蚀了一半。
夜澜握紧幽冥剑。
剑柄上有血，是他的，也是之前敌人的。他没去擦，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将剑尖指向高台。
玄尘子冷笑：“你还想打？你连站都站不稳。”
夜澜确实站不稳。
胸口的伤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左肩被灼伤的地方传来阵阵麻痹感，灵力只剩两成，识海震荡不止。但他没退。
他知道这一战不能退。
不只是为了复仇，也不只是为了救白枭拿逆命丹。而是因为现在他看清了——玄尘子不是幕后黑手，他是源头。是灾厄本身。
只要这人还站着，混沌就不会停止蔓延。
他盯着玄尘子，声音很轻，却清晰传遍全场：“你说我不懂混沌。”
玄尘子挑眉。
夜澜继续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它怕我？”
玄尘子神色微变。
夜澜扯了下嘴角：“毒雾追着我走，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挖我的记忆。可它不敢碰我太久，一碰到纯净灵力就退。说明它怕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体内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放毒雾，是想从我脑子里找出克制混沌的方法。因为你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它，对不对？”
玄尘子沉默。
风穿过残殿，吹动他破损的道袍。
良久，他才开口：“你知道得太多了。”
夜澜冷笑：“我知道的还不够多。但我知道一点——你早就不是人了。你是容器，是病灶，是该被切掉的部分。”
玄尘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疯狂取代。他双手猛然合十，体表黑焰暴涨，整座高台开始龟裂。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混沌！”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冲天而起，手中苍冥剑划出一道漆黑轨迹，直劈夜澜头顶。
夜澜举剑格挡。
两剑相撞，爆发出刺目黑光。冲击波将周围残骸全部掀飞，铁无锋被余波扫中，再次吐血。幽瞳强行撑起屏障，却被震得后退数步，尾巴微微颤抖。
夜澜双脚陷入地面，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但他没松手。
他知道这一剑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玄尘子悬在半空，黑焰缠绕全身，苍冥剑尖滴落沥青般的液体，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盯着夜澜，声音低沉：“你既然知道我是源头……那就来毁了我试试。”
夜澜抹掉嘴角的血，抬头看他。
“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