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指尖还压在那块玉佩上,掌心残留着“别信”二字划出的浅痕。风从废墟缝隙里钻进来,吹得衣角一颤,他没有抬头。
雷嗔站在三步外,龙角骨鞭缠在臂上,盯着他的背影。幽瞳蹲在一旁,尾巴轻轻扫过地面,耳朵微动。铁无锋正把熔岩倒进模具,白枭的手指在焦尾琴边沿敲了两下,节奏短促。
没人说话。
夜澜慢慢收回手,将玉佩收进袖中。他转身走向祭坛后方那片塌陷的藏书窖,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雷嗔皱眉:“你还能动?”
“能动。”夜澜没停,“就不能等。”
藏书窖半埋在地下,入口被碎石封死大半。雷嗔低吼一声,雷翼猛然展开,电弧炸开,瓦砾四散。铁无锋走过去,掌心贴上石板,熔岩葫芦里的热流顺着经脉涌出,石面迅速软化龟裂。
夜澜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里全是焦纸和尘土的味道。他蹲下身,手指一寸寸摸过残页。有些一碰就碎,有些黏成硬块。他不敢用灵识探查,怕引动体内未稳的法则反噬。
就在他准备退出时,塔心石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去,怀中的石头正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顺着那股热意往前,他在一堆碳化的竹简底下,摸到一块折叠的绢帛。
它没烧毁。
表面泛黄,边缘磨损,但质地完整。夜澜把它拿出来,轻轻摊开。
没人靠近。
他们知道这种东西不能乱碰。
夜澜闭眼,调动幻天塔第一层的微弱共鸣,让残存的灵力在经脉中缓慢提纯。几息后,他睁开眼,将一丝雷属性灵力注入古图。
图面一闪。
一座火山轮廓浮现,岩浆流淌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又换冰灵力注入。
画面切换——冰原裂谷,寒风刻出的沟壑如刀劈斧砍。
“这图……会动?”雷嗔低声说。
夜澜不答,又试了几次,发现每次输入不同灵力,显现的地形都在变化。但他注意到,无论怎么变,图上总有四个点始终亮着,呈菱形分布。
白枭缓缓走近,取出焦尾琴放在地上。他闭上左眼,右手抚过琴弦,一段记忆影像投射而出——千机阁残档中的北域古图,与眼前这张重叠在一起。
“天陨山脉。”白枭开口,“熔核口。”
“云梦泽。”夜澜接道。
“龙宫渊。”白枭继续。
“葬神谷。”夜澜看着第三点,“地脉眼。”
“最后是北冥极渊。”白枭声音沉下,“断桥。”
四地同时亮起金光。
夜澜盯着它们,忽然想到什么。他从怀中取出玉佩,放在古图中央。
刹那间,整张图爆发出刺目金光。
四点之间浮现出一条由星点连接的轨迹,像有人用笔画出的路线,最终指向天陨山脉。
“这不是地图。”铁无锋眯眼,“是钥匙。”
“塔心石的钥匙。”夜澜低声道。
幽瞳突然靠近,月牙簪在她发间轻晃。她伸手触向古图边缘,指尖刚碰到,簪子猛地一震,她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有排斥。”白枭说,“它认主。”
“所以只有我能碰。”夜澜收起古图,小心折好塞进内袋。
雷嗔咧嘴:“那就去天陨山脉,谁拦路我劈谁。”
“太急。”铁无锋摇头,“你现在走路都喘,去了也是送死。护甲没修好,我也没法给你造新武器。”
“我也觉得有问题。”白枭盯着夜澜,“这图来得太巧。玄尘子刚死,你就找到线索?而且‘别信’两个字刻在玉佩背面,明显是提醒你别轻举妄动。”
夜澜沉默。
他知道他们在说对的事。
但他更清楚一件事——如果他停下,敌人就会先动。
“我不打算现在出发。”他说,“但我必须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你知道了。”白枭说,“然后呢?等伤养好?等装备齐全?等别人先把塔心石抢走?”
“我不是等。”夜澜抬头,“我是准备。”
“准备什么?”雷嗔问。
“准备赢。”夜澜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耳朵里,“以前我想报仇,所以被人牵着走。现在我知道,真正的路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踩出来的。”
他看向铁无锋:“你要修护甲,那就修。我要你做的不只是防御,而是能破开上古禁制的攻防一体装置。”
铁无锋点头:“材料不够,但我可以拆解旧锤重组。”
“白枭。”夜澜转向他,“千机阁还能撑几天?”
“七天。”白枭说,“之后情报网会断。”
“那就在这七天里,把所有关于天陨山脉的情报调出来。特别是近三个月有没有人进出记录。”
“行。”白枭手指敲了两下琴框,“我会整理出来。”
“幽瞳。”夜澜低头看她。
她抬头,血瞳安静。
“你记得那座残塔吗?”夜澜问,“在荒原上的那个。”
她眨了眨眼,尾巴轻轻卷了一下,又松开。这是她不确定时的习惯动作。
“她可能忘了。”雷嗔替她说,“那次蜕皮把她前世记忆冲散了一部分。”
“没关系。”夜澜摸了摸她的头,“等到了地方,她自然会想起来。”
风从废墟上方刮过,卷起灰烬,在空中打了个旋。
夜澜站在原地,手按在腰间的塔心石上。它还在发热,像是在催促。
他知道“别信”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保命的关键。
但他更明白,现在退一步,就是把自己重新放进别人的棋盘里。
他不想再当棋子。
哪怕前方是坑,他也得亲自跳一次。
“我们不去找塔心石。”夜澜忽然说,“我们要让它自己出现。”
“什么意思?”铁无锋皱眉。
“它是幻天塔的一部分。”夜澜目光扫过四人,“而幻天塔只听我的。只要我一步步逼近它的位置,它就会产生共鸣。到时候,不只是我们能找到它——所有盯上它的人,也会被它吸引过来。”
“你是想以石为饵?”白枭眼神一凝。
“对。”夜澜嘴角微扬,“谁想拿,就来拿。我在路上等着。”
雷嗔笑了:“这才像话。躲着打没意思,就得让他们主动撞上来。”
“可风险太大。”铁无锋仍持疑,“万一来的不止一拨人?”
“那就全留下。”夜澜声音冷下来,“我不怕多几个对手。就怕没人敢来。”
幽瞳忽然抬头,耳朵竖起。
她看向北方。
夜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边什么都没有。
但他感觉到塔心石又震了一下。
比刚才更剧烈。
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他把手伸进衣袋,握住那张古图。纸面微温,仿佛有了生命。
“七天。”他说,“七天后出发。目标天陨山脉。”
“我去炼材料。”铁无锋转身就走。
“我去调情报。”白枭抱起琴。
雷嗔拍了拍夜澜肩膀:“你要是倒下,我扛你走。”
幽瞳没动。她静静看着夜澜,然后轻轻靠在他腿边,尾巴卷住他的脚踝一圈,又松开。
夜澜低头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说:我跟你一起。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
她耳朵抖了抖,没挣扎。
风吹得更急了。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泛红,像是日出前的征兆。
夜澜站在废墟中央,手里攥着古图一角。纸边有点毛糙,磨着他的掌心。
他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