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靠在石柱上，手指还搭在幽瞳的爪子边。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下降，呼吸越来越浅。雷嗔站在几步外，肩膀上的雷翼只剩半截，断裂处焦黑一片，整个人摇晃着，却坚持没倒。
他想动，但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经脉里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痛感扩散一分。他抬起手，指尖划过掌心，用血在地上画出一个简单的聚灵阵。阵纹亮起微光，他把最后一丝灵力送进幽瞳体内。
她没有反应。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铁无锋背着药炉走来，肩上的八柄重锤叮当作响。他一眼扫过三人，立刻放下药炉，打开材料袋。
“冰髓心莲。”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朵泛着寒光的莲花，花瓣透明如水晶，“雷核晶砂。”又抓出一把闪烁电芒的粉末。
他将两样东西投入炉中，双手快速结印。药炉底部燃起青色火焰，温度迅速升高。他盯着炉火，眼睛里的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判断药材融合程度。
“九转续脉丹，只能勉强稳住你们的经脉。”他说，“能不能活，看命。”
药香很快弥漫开来。铁无锋取出三粒暗红色丹药，先喂进夜澜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夜澜感觉胸口的闷痛稍微减轻，但识海中的震荡依旧强烈。幻天塔的印记在他脑海中不断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塔基。
他闭上眼，试图平复气息。可每当他靠近封印阵的方向，那种震动就变得更清晰。塔底的铭文仿佛在回应什么，微微发烫。
铁无锋转身检查幽瞳。小狐躺在地上，三尾轻轻颤动，尾尖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是月光照在水面上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符文虚影，转瞬即逝。
“她在自己结阵。”铁无锋低声说。
他从腰间取下葫芦，倒出一滴熔岩，凝成一面巴掌大的玄铁镜。镜面刻满细密符文，他将镜子悬在幽瞳头顶。
银光浮现时，立刻被镜面吸收。幽瞳的呼吸渐渐平稳，体温回升，但意识仍未恢复。
铁无锋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左眼义眼突然闪了一下，瞳孔边缘出现细微裂痕。他没管，只是默默收起工具。
雷嗔这时走了过来，脚步还有些不稳。他低头看着被银色牢笼困住的冥主分身，拳头紧握。
“留着它太危险。”他说，“谁知道会不会再挣脱？”
夜澜睁开眼，声音沙哑：“不能毁。”
“为什么？”雷嗔盯着他，“它差点杀了你，也伤了幽瞳。你还想留它一条命？”
夜澜抬起左手，卷起袖子。一道银线从手腕延伸到肩头，若隐若现。他盯着那道痕迹，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不是伤。”他说，“是连着的。”
雷嗔皱眉：“什么连着？”
“我和他。”夜澜看着封印阵，“只要这道线还在，真身就不会苏醒。如果强行切断……可能反而会唤醒。”
雷嗔沉默片刻，猛地一脚踢向地面，碎石飞溅。他抬头看向夜澜，眼神复杂。
“你就这么信那个东西说的话？”他声音压得很低，“它说你是来认它的？你也当真？”
“我没信。”夜澜收回手臂，“但我得弄清楚真相。现在毁掉分身，等于亲手打开门。”
雷嗔咬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知道夜澜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那我守外面。”他转身走向祭坛边缘，“有动静，我第一个知道。”
夜澜点头。他靠着石柱坐下，右手按在心口，左手仍握着幽瞳的爪。丹药的作用还在持续，经脉的裂口正一点点愈合，但速度很慢。
他不敢睡。每次闭眼，识海中的塔基铭文就会震动得更厉害。那种频率和他心跳逐渐趋同，像是某种节奏正在同步。
铁无锋走过来，在他身边放下一个小瓶。
“剩下两粒丹药，每隔两个时辰服一粒。”他说，“别强撑。你现在撑不住就是累赘。”
夜澜看了他一眼，接过瓶子。
铁无锋没再说什么，走到营地角落盘坐下来。他脱下肩甲，露出左臂——皮肤已经开始泛灰，像是石头在缓慢侵蚀血肉。他看了一眼，重新穿上护具，闭目调息。
夜澜低头看着幽瞳。她的尾巴仍在流转银光，但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发间的月牙簪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某种内在的律动。
他知道她在蜕变。可这种蜕变意味着什么，他不清楚。
他只记得她最后飘出的那一缕光丝。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是提醒。
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提醒他有些事还没结束。
远处雷云低垂，雷嗔站在边缘，赤脚踩在焦土上，足尖缠绕着微弱电弧。他时不时回头看看封印阵，又望向夜澜。
一切安静得异常。
夜澜忽然抬手，摸了摸右脸的面具。冰纹面具完好，但皮肤底下有种奇怪的痒感，像是血脉在重组。
他放下手，目光落在封印阵上。冥主分身闭着眼，似乎陷入沉寂。可就在那一瞬间，夜澜看到对方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不是笑。
是牵动。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立刻收紧手指，握紧幽瞳的爪。幻天塔的震动骤然加剧，塔基铭文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铁无锋猛地睁眼，机械义眼锁定封印阵方向。
雷嗔也察觉到了，一步跨回中心区域，手掌已凝聚雷光。
夜澜没动。他盯着那道银线，发现它正在缓慢移动，沿着手臂向上爬升。
一寸。
半寸。
它停在了肩头。
然后，轻轻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