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夜的寒风,依旧凛冽。
苏寒在航天公寓那间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屋子里,快速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路风尘,也仿佛在洗去半年前离开时的那份沉重与迷茫。
镜中的自己,眼神沉静,气韵内敛,与半年前那个虽坚韧却难掩疲惫的女子,已然判若两人。
她没有丝毫耽搁,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简洁的信息,发送给了那个她存下却极少拨打的号码
——徐老爷子。
「徐爷爷您好,我是苏寒。我想今晚去看一下天宇,您方便帮我打点一下吗?」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湖面,她本预计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然而,不到一分钟,手机屏幕便亮起,伴随着急促的铃声,屏幕上跳跃的正是徐老爷子的名字。
苏寒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声音平静无波:“喂?”
电话那头,传来徐老爷子明显带着急切,甚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失稳的声音:“是寒丫头吗?!” 那声音里的担忧与期盼,几乎要穿透电波。
“是我,徐爷爷您好。”苏寒的语气依旧平稳,如同山间清泉,听不出半分波澜。
“寒丫头!你终于回来了!你……你现在哪里?身体怎么样?没事吧?”
徐老爷子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我让王秘书去接你,咱们先见一下?爷爷想亲眼看看你才放心。”
苏寒几乎没有犹豫。
她深知,要顺利见到徐天宇,尤其是避开徐母可能设置的障碍,徐老爷子的帮助至关重要。
“好的,徐爷爷。我在航天公寓楼这边,您让王秘书过来吧。”
挂了电话,苏寒走到衣橱前。
她没有选择那些舒适的居家服,而是挑了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深色职业套装,外面罩了一件柔软的羊绒大衣。
这并非为了取悦谁,而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她是以一个拥有独立能力和明确目的的身份归来,而非一个需要被怜悯或审视的弱者。
这也是她第二次正式面对徐家人,第一次是半年前在机场停机坪那混乱而激动的情境下,彼此都因徐天宇的归来而心潮起伏,无暇多谈。
当她收拾妥当下楼时,王秘书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无声地滑到楼前等待。
王秘书看到她,立刻下车,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与惊讶。
眼前的苏寒,似乎比半年前更加……沉静而深不可测,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从容气度,让人无法忽视。
车子没有驶向医院,也没有去徐家大宅,而是来到了那条苏辰曾经到访过的、隐秘的四合院小巷。
苏寒跟着王秘书走进那间茶香袅袅的静室
第一次,在非公开、非混乱的场合下,正式地、面对面地单独会见这位在京城举足轻重的老人。
徐老爷子坐在茶海后,在她进门时便已站起身。
他比半年前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此刻那锐利中更掺杂了毫不掩饰的激动与探究。
他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打量着苏寒,仿佛要确认她是否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更是在审视她这半年带来的微妙变化。
“寒丫头……”老人向前迎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这半年,你……”
“徐爷爷,”苏寒微微躬身,礼貌地打断了他可能的长篇询问,目光坦然地对上他的审视,“我没事。让您担心了。”她的态度恭敬却带着清晰的疏离感,主动将会话引向正题。
如果不是为了给徐天宇治疗,需要借助徐家的力量打通医院关节,应对徐母,她绝不会主动联系徐家人,更不会进行这样私下正式的会面。
她对徐家,有对徐天宇个人的深情与责任,有对徐老爷子明事理的感激,但并无意与这个庞大的家族产生更深层次的、超越必要限度的牵扯。
徐老爷子是何等人物,立刻感受到了她那份礼貌下的疏远与坚决。
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有些事急不来,也强求不得。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重新坐下,亲手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坐下说,坐下说。外面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他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将话题引向核心,“你说……想去看天宇?”
“是。”苏寒端坐,双手接过茶杯,却没有立刻喝,目光坚定地看着徐老爷子,“我这半年,寻到了一些……或许对天宇病情有帮助的古法。我想尽快为他尝试一下。”
她没有详细解释古法是什么,去了哪里寻。
徐老爷子也没有追问。
在这个女孩身上,他早已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
他只知道,她是唯一一个从未放弃他孙子的人,是创造了奇迹的人。
此刻她眼神中的笃定,让他愿意再次压下所有疑虑,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徐老爷子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需要爷爷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医院那边,我来安排!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包括了徐母。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苏寒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中,带来一丝暖意,也仿佛为接下来的行动,注入了第一分力量。
茶室里,一老一少,对坐无言。
茶香氤氲中,是半年的牵挂与担忧暂时落地,也是一场新的、关乎生死的治疗,即将拉开序幕。
苏寒的回归,如同静水深流下投入的巨石,其引发的波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