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长明灯的火焰在寒风中微微摇曳,映照着苏寒苍白的侧脸。
她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指尖冰凉。
徐天宇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偶尔往火盆里添几张纸钱,火光映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深邃的眉眼。
母亲从厨房端来一碗热汤面,放在苏寒面前。
吃点东西。她的语气依旧生硬,但眼神却落在苏寒红肿的眼睛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苏寒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又像是意识到场合不对,压低嗓音,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奶奶走得也不安心。
苏寒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接过碗,机械地往嘴里送了几口面条。
汤是温的,不烫,显然是特意放凉了些才端来的。
母亲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在苏寒和徐天宇之间来回扫视。
终于,她开口问道:
这是谁?
苏寒放下碗,语气平静:大学同学。
母亲眯起眼:同学怎么会大老远跑来守灵?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是不是男朋友?
苏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不是。苏寒冷淡地回答,您不用多想。
我怎么能不多想?母亲的声调拔高,引得几个守夜的亲戚往这边张望,你是我的女儿,难道不该跟我说清楚吗?
女儿?苏寒抬起眼,直视母亲,您在意?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两人之间。
母亲的表情瞬间僵住,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被刺痛了。
你——她指着苏寒,指尖微微发抖。
徐天宇见状,立刻站起身,微微欠身:阿姨,我叫徐天宇,是苏寒的同学,也是好朋友。这次冒昧前来,是听说她家里有事,想着或许能帮上忙。他的语气诚恳而克制,如果打扰了,我很抱歉。
父亲和两位姑妈听到动静,匆匆从里屋走出来。
怎么了?父亲低声问,目光在妻子和女儿之间来回扫视。
苏寒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
她看了一眼奶奶的遗像,老人慈祥的笑容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在灵前争执。
没事,她平静地说,我妈就是问我同学是谁。
大姑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来者是客,何况这几天事情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弟妹,孩子们的事回头再说,现在先顾着娘的后事要紧。
母亲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恢复了理智。
她深深地看了苏寒和徐天宇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难以解读——有恼怒,有探究,还有一丝苏寒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受伤?
……好。母亲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转身离开了灵堂。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像是落荒而逃。
苏寒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泛起一丝荒谬的苦涩。
——这算什么?迟来的吗?
前世她跪着求了一辈子都没能得到母亲的关注,重生后她放弃了,不再期待了,母亲反而开始在意了?
灵堂外,寒风凛冽,徐天宇重新跪坐在她身旁,递来一杯热茶。
喝点水。他轻声说,没有多问什么。
苏寒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递到她的指尖。
她突然想起刚重生回来时,发高烧,是奶奶不顾酒精着火的灼烧,硬是给她亲手物理降温……。
而母亲,那时的复杂眼神让苏寒至今难忘……
而现在……
谢谢。苏寒对徐天宇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摇摇头,目光温和:不用谢。
父亲和姑妈们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灵堂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
苏寒望着奶奶的遗像,突然觉得很累。
前世的执念,今生的释然,母亲的转变,徐天宇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